我的九千岁[重生](134)
那真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和在司设监的日子那么短,如今回看宛若前生,渐行渐远,像隔着雾又隔着纱,总以为忘却了,然而午夜梦回时,前尘往事又那样清晰。
彩墨说:“我也想要这么嫩的皮肤……你既然觉得欠了我的,就把蛊母送给我好不好?”
凤明隐约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暖橘色的光映在彩墨脸上,彩墨的眉眼如画般明艳。
初入宫时,司设监掌班说彩宝冷如霁月,彩墨艳若朝阳,是注定会在深宫中出人头地的好相貌。
这样的好相貌却带来了高祖的觊觎,这场觊觎又在他所不知晓的情况下被彩墨顶替了。
他不知该如何补偿彩墨,在这场改变命运的抉择前,提起补偿二字都过于轻浮,轻慢了彩墨对他的好意。
凤明点了点头:“可以。”
“我的身子阴气比你重,割开脉,蛊母会被阴气吸引,游到我的身体里来。”彩墨说。
凤明伸出手腕,同往常一样,毫无防备地把命门递给彩墨:“你怎么知道的。”
彩墨笑了一下:“我一个客人告诉我的。”
凤明:“……”
彩墨用匕首先割开自己的手腕,紧接着手起刀落,凤明手腕一凉,血涌了出来。
彩墨将二人伤口对在一起,鲜血融在一处,滴滴答答淌在素白腕边。
半盏茶后,凤明的长眸染了几分困意:“好了吗?”
“还要过一下气。”彩墨抿了下唇,移开视线不敢与凤明对视,轻声说:“嘴对嘴过一下。”
凤明依旧没什么戒心,应了声:“哦。”
琉璃灯盏投映的光辉下,凤明容颜美得惊人,彩墨微微探身,感觉到凤明微凉的呼吸打在自己口鼻之间。
凤明坦坦荡荡,呼吸平稳。
彩墨的呼吸却乱了,他停在凤明唇前:“你不会嫌弃我吧,我和很多人都亲过嘴。”
凤明:“???”
“你话好多。”凤明面无表情地说催促:“快点。”
彩墨就笑了一下,他凑过去,温热的唇轻轻落在凤明唇角,蜻蜓点水似的,一触既分。
蛊母游进彩墨的血脉,顺着血管潜入心脉,彩墨心跳的极快。
彩墨退开些,捂着还在流血的手腕,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景恒会宰了我的,我得走了。”
他站起身,深深凝望不明所以的凤明。
凤明也按着手腕,微微歪了歪头
彩墨晃了晃手腕,后退着离开:“真走了。”
凤明抬眸看他,眼神和二十年前一样清亮单纯。
是谁说的来着,人不要在年少时遇见太过惊艳的人。
多幸运,他是最早遇见凤明的那个人;多可怜,他的心意永远不会让凤明知晓。
一见凤郎误终身。
自高祖驾崩,彩墨离开京城,他与凤明十年未见,这十年他醉生梦死、纵情声色,几乎连凤明的样子都忘光了。
可在红销藕花楼,久别重逢那一眼,就一眼,他又重新爱上了那个人。
原来,人真的会在不同的年岁中,反复爱上同一个人。
无论相隔多久。
真倒霉,这久别重逢、楼上楼下那一眼,他可能又要用十年的时间去遗忘了。
殿外,彩墨与景恒擦肩而过。
“景恒。”彩墨说:“不要告诉他巫女的事。”
景恒愣了一下,还来得及没细问,便见彩墨飞身跃上宫墙,宛若一只灵巧的燕,翩然离去。
彩墨晚上经常不再宫中过夜,他姘头老多,排队等彩墨宠幸,景恒也没在意,想着明日再问。
可从那夜起,他再也没见过彩墨。
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彩墨活的通透,知道红尘万千,各人有各人的繁华。
今朝夜深花睡,琉璃盏下,和凤明呼吸交错的短短一瞬,足以慰他半生风尘。
他早就说过,凤明是狐狸精转世,他只要和凤明相处在一块儿,就总做出那损己利人的蠢事,他彩墨是个聪明人,这样的傻事,人一辈子做上两次也就足够了。
好在这次不算太亏,他偷了一个吻作为报酬。
这么一想还怪值的。
彩墨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他可是个聪明人。
作者有话说:
一条命换了一个吻。
【你不知道大多数缘分浅如朝露易散,匆匆一眼就是诀别。】
第103章 番外5--功成身退
凤明正在看大齐舆图, 提笔圈出了几处中都草原,分别是察北、丰宁、赤峰、锡林格勒这几处坝上草场。
坝上草原海拔颇高,水木森然, 绿草如茵,是避暑跑马的好去处, 也是凤明当年督军西北时走过的旧路。
京城已然盛夏,朝中内外俱已步上正规, 所谓功成身退, 凤明有心就此远离了这天下权势的中枢,表面声称要去承德避暑,实则是打着一去不回的算盘。
五月远上西北,沿着边界线走过草原、边塞,待到漠北时, 恰得见一场胡天八月的飞雪。
黄沙白雪, 朔风列列。
凤明一生的传奇自此地开启,便合该在此地结束。
从那场震古烁今的胜利中, 凤明踏上了大齐权力的巅峰,如今他想从高处走下来, 总要再看一眼那战场, 同那些永远留在黄沙中的万千英魂作一场诀别。
景沉说的没有错,他这一生中全部的至高成就, 原本就是无数鲜血与白骨堆砌的。
凤明一直很孤独。
少年时父母早逝,又逢灾年背井离乡, 逃荒路上匆匆与弟弟作别,孤身北上进入内宫司设监。
他在司设监遇见了彩墨, 两个地位卑微的少年成为朋友, 一起练剑、一起受罚, 那是凤明一生之中唯一与人并肩而行的时光。
这段时光也结束的很快。
彩墨成为高祖娈童后便不许凤明再去找他,司设监众人拜高踩低,见状便把打发凤明到嘉荣殿做苦工。
半年后,在嘉荣殿的那场大雪中,凤明遇见了景衡。
景衡是皇太孙,是真正的天潢贵胄,从遇见景衡起,凤明便开始了一场千里万里的追逐与奔赴,他更加勤奋的习武读书,努力做一个‘有用’的人。
他的经验告诉他,没用的人会被抛弃,会被留在原地。
十六岁,他首次远赴西北监军,十九岁挂帅,夺取燕云,为大齐开疆扩土,荡平贼寇。
他来去匆匆,脚步飞快,成长的速度令人忌惮。
自那后,在权力的倾轧中,凤明几度沉浮,三次勤王率军打入京城,救过仁宗、救过圣宗、救过景俞白。
后来,与一同长大的景朔反目成仇,凤明亲手杀了景朔。
圣宗景衡死后、景恒未曾转生的那五年间,凤明孤零零的守在高处,万念俱灰。
他拼劲全力去守护的人守不住,他难以面对的诀别无数次上演在眼前。
仁宗、皇后、圣宗、景朔……
对他而言,死亡才是永恒归处。
每次生死边缘,凤明都凭借一腔孤勇一往无前。
他总是一个人。
可直至今日,当凤明重新回首才发现,原来他身边一直是有人陪着他的。
是他一生失去的太多,才只执着于那些失去的人。
他少年时并肩而行的朋友不是离他而去,而是去替他承担原本该属于他的命运;景朔谋反是为了把他留在人间,为避免他被巫女控制;在他艰难追逐景衡时,景衡也一直逆风而行,向他走来。
还有无数的西北军、东厂内侍、锦衣卫,始终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芸芸众生坠入万丈红尘,这三千劫难谁都无法逃脱。
凤明一生所受之苦良多,他本以为这就是他的劫,殊不知原来每每大难临头时,那劫难总是有人先替他扛了下来。
可他知道的实在太晚了。
满目山河空念远,如今方知恩义重。
*
摄政王在宫内没有自己的寝殿,至今仍宿在东厂,哪有王爷住在东厂里的呢?
这于理不合。
东厂厂卫你推我,我推你,最终还是推着和九千岁与摄政王交情更深的汪钺去提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