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皇帝被迫内卷(7)
就说这个位置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满殿的朝臣已经无暇顾及龙椅上的齐子元在想什么,齐让的出现实在是猝不及防,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无法揣测他的目的,只能屏息凝神等着他的反应。
“宋清,”良久没得到回应的齐让轻轻笑了一声:“不如你先把刚刚的话重复一下,也好让我听听你们在吵些什么?”
跪在阶下的宋清直起身,回视齐让的目光:“太上皇,臣……”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原来你们还记得我现在是太上皇。”
齐让似乎有些倦了,整个人向后靠了靠,眼帘也低垂下来,“还以为几个月不见,列位都忘了为人臣子的本分,连废立之事都敢置喙了。”
这话就比较重了,不管是宋清还是其他几个,连带满殿的朝臣慌忙跪地叩首:“臣等惶恐!”
“说了只是叙叙旧,随口聊一聊,不用放在心上,”齐让扭过头,朝着齐子元看了一眼,
“你们也都是为了大梁好,想来陛下也能理解各位的心意。”
齐子元舔了舔唇,顺着应了声:“皇兄说的是。”
齐让歪了歪头,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极短的笑,而后又像忍不住一般,掩着唇咳了起来。
低低的咳嗽声在空荡的大殿中久久回荡。
齐子元皱了皱眉:“皇兄还请保重身体。”
“再保重也就这样了。旧也叙过了,我也乏了,就不打扰早朝了。”齐让止了咳,就着内侍的手喝了水,才又开口,“还望列位今后能尽忠职守,好生辅佐陛下,保我大梁昌盛永兴。”
第六章
从齐让出现到离开前后不到一刻钟,效果却是显著的,直到散朝,都没人再提让位的事儿。
因此虽然有些许坎坷,齐子元第一次早朝也还算圆满——起码小命还在。
迈出奉天殿的时候,他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甚至还分出那么一点闲心,去打量周围的景致,观察一下这个自己不知道还要住多久的皇城。
冬日的皇城格外萧索。
高大巍峨的宫殿遮蔽了天光,让本就不算宽敞的巷道显得幽深而又阴沉。
齐子元一路走着,一路看着四周高耸的宫墙,越看越觉得这里像是一座牢笼,住在其中的人看似尊贵,却更像是被禁锢在其中,逃也逃不出去。
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皇位明争暗斗头破血流,看起来是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利,自己坐在上面,却只觉得胆战心惊。
方才早朝上那些朝臣看起来毕恭毕敬,实际上各怀鬼胎咄咄逼人,要不是齐让突然出现,自己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搞不好真的把小命交代进去。
说起齐让……
齐子元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精致又憔悴的脸。
这人拖着一副病体,从行宫奔波而来,总不会是为了帮占了自己皇位的人说话。
在位十余年的人,真的甘心将皇位拱手他人?
齐子元想着,突然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陈敬:“太上皇离开奉天殿之后去了哪里,回行宫了?”
“回陛下,太上皇回了永安殿,”察觉到齐子元的困惑,陈敬又补充道,“太后已经提前安排人收拾过了,陛下不用担心。”
齐子元歪头看他:“母后提前知道太上皇要回宫?”
“……”
陈敬迟疑了一瞬,笑着解释:“自太上皇在行宫出事后,太后一直盼着他回宫,所以安排了可靠人手定期去永安殿打扫。”
“原来是这样。”
齐子元轻轻挑了挑眉,一副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没几步又开了口:“陈敬,你跟在母后身边多久了?”
“回陛下,”陈敬老实回答,“奴婢自入宫以来便一直在太后跟前伺候,那时陛下已经去了乾州。”
“那算起来也有八九年了。”
明明是齐子元挑起的问题,他看起来又没多在意,随口应了一句,目光已经飘向不远处一座宫殿,“那是哪儿?”
陈敬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立刻解释道:“陛下久未回宫,怕是已经忘了,那里就是永安殿。”
几个月无人居住,永安殿却没疏于打理,院外寒梅绽放,一片幽静雅致,殿内窗明几净,暖阁内还烧了上好的兽金炭,散发出淡淡的草木香。
大梁立国以来,历代君主都住在不远处的仁明殿,唯独齐让登基后又住回了自小长大的永安殿——这里曾是他母后的寝殿。
江维桢四下里转过一圈,没见有什么异样,便自顾歪倒在软榻旁的圈椅上,长长叹了口气。
齐让脱去厚重的裘衣,靠在软榻上:“怎么了?”
“这里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憋屈,”江维桢撇了撇嘴,“真不知道你怎么能住这么多年。”
“宫里当然比不了北关辽阔自在,”齐让微阖眼帘,思绪不自觉飘散,“但好歹算我的家。”
江维桢一滞,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齐让抬眸,正好迎上他复杂的目光:“不用安慰我。”
“没想安慰你,”江维桢晃了晃脑袋,若无其事转了话题,“本来以为还要在行宫再住一阵。”
“早晚都要回来,”齐让道,“主动点才能占得先机。”
江维桢挑眉:“刚在奉天殿那一段,也是为了占先机?”
“算是,”齐让似笑非笑,“送佛送到西,皇位都让了,再帮他坐稳一点,对大家都好。”
话落,掩着唇咳了两声。
“怎么还真咳了?”江维桢凑过去摸了摸他的前额,“发烧了。”
齐让的身体没表现的那么差,却也算不上好,还未清除的残毒就像是引子,随便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勾起点病症。
“好歹比前段时间好点了……待会我去煎药,”江维桢拉过齐让手腕,一边诊脉一边道,“之前为了救命没办法,现在这点残毒,可以换个温和的方子慢慢调养。就是见效会慢点,你这身体可能需要养上很长一段时间。”
“没关系,”齐让微闭着眼,“能活着就好。”
江维桢皱起眉:“你……”
殿门被人轻轻叩了两下,韩应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太上皇,太后来了。”
“知道了,”齐让没有丝毫意外,轻轻拍了拍江维桢还搭在自己腕上的手指,应了声,“请进来吧。”
殿门半开,周太后跟在韩应身后徐徐而入,视线在殿内转过,看见软榻上的齐让:“怎么瘦成这样?”
“躺的久了自然瘦了,”齐让敛着眉眼,声音里带着未经掩饰的倦意,“该是儿臣去给母后请安。”
周太后在软榻前坐下,目光落在齐让脸上:“你尚在病中,自然该是哀家过来。”
“天寒地冻的还专程跑一趟,”齐让低低笑了一声,“看来那封信母后收到了。”
“不止因为那封信,”周太后轻轻叹了口气,“让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
齐让迎上那双熟悉的眼睛,有一瞬的沉默。
五岁那年,母后去世,父皇续娶周家独女为继后,周氏可怜自己年幼,带回宫中养在膝下,直到有了亲子。
他和齐子元是没多少手足情谊,但对周太后……
可惜了,天家是没有骨肉亲情的,这是他前世就明白的道理。
齐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因为发热而混沌的脑子也清醒了一点:“我知道母后的关心和担忧不是假的,就像我过往对您的孝顺和尊重也不是装的。”
他顿了顿,勾起一抹略带嘲弄的笑,“但瞧见我这副样子,您也确实松了口气,不是吗?”
周太后一滞,没承认却也没否认,良久之后,才低低开口:“其实我并不想让子元继位,但生在这天家,他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