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皇帝被迫内卷(105)
“倒也好,”齐让想了想,便明白了齐子元的意思,“那便你独自回去,我在行宫再休养几日,等得了江家的消息再回。”
“我也是这么想的,果然皇兄懂我,”齐子元笑了一声,看着身边的齐让,又不由自主地生起了一点惆怅,“做戏要做全套,要‘整顿’江家,就不好再和皇兄像以前那样了。”
“只是表面上不一样,实际上不会有任何变化,”齐让说着话,声音轻了几分,忍不住嘱咐道,“回去要小心手臂,按时换药,不紧要的朝务不用急着处理。”
“知道啦,”齐子元应了一声,明明是他自己提议要做的局,此刻却怎么想都觉得委屈,眼巴巴地看了齐让一会,撇了撇嘴,“皇兄也要照顾好身体,不要成日里坐在书案前,既劳神又伤眼睛……我会让阿咬和江公子替我看着你的。”
齐让点了点头,满眼的笑意里却藏着难以言明的失落。
虽然百般不情愿,但既已开了局,也没有再停下的道理,所以一起用过午膳后,齐子元便真的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来的时候是和齐让一起,回程却只剩下自己,又想起回到都城要处理和面对的种种事端,和难以忍受的酷热,对着车窗外和来时一样的风景,再没了欣赏的兴致,被午后温热的风吹到脸上的时候,齐子元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马车角落里坐着已经随着颠簸不自觉打起呵欠的陈敬,听见这声叹息立时清醒过来,抬眼上下地打量齐子元,语气紧张:“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伤口又疼了,奴婢让人吩咐太医在仁明殿候着吧?”
“伤口没事,江公子的药好用的很,用不着折腾太医的,”齐子元趴在车窗上,语气低落,“就是好不容易离开皇城,还没待上几天就要回去了,说好了要去围场也没来得及。”
“陛下伤了手臂,现在也不方便去围场,过几日就是太后生辰了,本也要回去,”陈敬劝慰道,“等给太后过了生辰,料理完当下的事,陛下的手伤也该好了,到时候再回行宫好生住上一段时间也更安心。”
“到时候……”齐子元垂下眼帘,看着马车碾过路面留下的车辙印,声音飘忽,“到时候这朝局变成什么样,朕人在哪里,谁又说得准呢。”
“陛下怎么突然悲观起来了?”陈敬微怔,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齐子元的神情,“陛下运筹帷幄,又有太上皇相助,自然是能化解当下的事端,保朝局稳定,江山稳固。”
“当下的事端自是能够解决的,朕倒不是忧心这个,至于其他的……”齐子元托着下颌自己思考了一会,再回过头的时候,方才面上那屡忧虑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语气也更坚定起来,“找人替朕去京兆府传个话,让孙朝天黑前来一趟仁明殿,朕有要事与他相商。”
“天黑前?”陈敬顺着向车外看了一眼,本想说按着现在的速度,回到皇城也差不多要天黑了,不如好好歇息一日的好,但瞧见齐子元的样子,便又把话咽了回去,应了声,“奴婢这就去办。”
第九十一章
一路颠簸劳顿,终于回到皇城的时候已是黄昏。
夕阳西下,余晖笼罩着整个皇城,让本就巍峨华丽的宫殿更显金碧辉煌。
白日的炙热还没消散,难得兴起的晚风也是热的,让扶着陈敬手臂从马车上下来的齐子元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这么快就要回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去,因为有了对比,山间的清凉让这都城的酷热变得愈发难以忍受起来。
“陛下,”见齐子元站在马车下望着仁明殿的匾额久久沉默,陈敬适时地开口提醒道,“孙大人已经到了,正候在外殿。”
“朕这就过去,”齐子元回过神来,“让膳食局备些清凉解暑的吃食送来。”
陈敬应了声:“奴婢这就去。”
因着齐子元要回来,仁明殿内早早地备好了冰鉴,倒让本该闷热的殿内比室外还凉上几分。
孙朝到了已经有一会,正端坐在椅上捧着内侍奉上的茶盏心不在焉地喝着。听见殿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立时抬起头来,而后就瞧见一身浅色小袖袍衫的年轻皇帝脚步匆匆地进到殿内来。
几日的休养让齐子元气色好了许多,连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面上也不见丝毫的疲惫,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已经许久不见的元气,唯有右臂包裹起来的伤处和这一身格格不入,显得格外碍眼。
孙朝放下茶盏,起身施了礼,再抬头时,目光不自觉地就停在齐子元的右臂,眉头微微皱起,语带担忧:“前日听说陛下在龙首山遭遇刺客,还受了伤,现在可好些了?”
“那刺客出现的突然,所以不小心划了个口子,不要紧,”齐子元在椅上坐下,示意孙朝也落座,“天气炎热,还要你专门来一趟,辛苦了。”
“陛下前脚从龙首山回来,后脚就召臣而来,必是有要事,”孙朝坐回椅上,“而且,就算陛下今日不召臣,臣本也打算到龙首山去探望陛下,也把这几日的事禀报一二。”
“这几日的事……”齐子元单手接过陈敬递来的茶盏,略沉吟了片刻,知道陈敬识时务地带着一旁伺候的内侍退了下去,才开了口,“周济桓的案子?”
“是,”孙朝点了点头,“因要结案,这几日臣一直在整理周济桓案相关的卷宗,从一些周府下人的供词里,又发现了一些周济桓过往做下的事,其中大都是任外官时所做,类似私占土地、收受钱财之类,已经按照供词去追查相关人员,却有一件臣心存困惑,所以想着来向陛下禀奏。”
“你既然想着来专门找朕,就不会是小事,”齐子元放下茶盏,凝神看着孙朝,“但说无妨。”
“去年八月,周济桓府里的一个长随奉命将一对不知身份的老夫妇送出了都城,安置在城外几十里的一个村子里,并且每隔十日过去送一次钱粮,直至陛下继位。”孙朝轻声道,“臣派人去那村子里查过,那对老夫妇在陛下继位后的第二日,因为意外失火,死在了那间房子里。”
“又是意外失火……”听见这四个字,齐子元立时就想起了许戎的父母,不由闭了闭眼,“这对老夫妇的身份查到了吗?”
“臣派人去查过,这对老夫妇本是安州人士,多年前为逃水患而来到都城,因为没有土地,以做苦力为生,此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份,所以臣又让人去查了他们的子女亲眷,”孙朝回道,“他们膝下本有三子两女,逃难时不幸夭亡了一子一女,所以到达都城之后,为了糊口,便将不足十岁的二子送进了皇城。”
齐子元隐隐地听出了些许疑虑,微皱眉头,问道:“然后呢,这二子人在哪里?”
“早几年一直在皇城内,都是做些繁重的粗活,后来便托了些关系,求了当时的内侍总管,”孙朝道,“调去了行宫。”
“行宫?”齐子元微微睁大了眼睛,“那他人现在……”
“当日太上皇在行宫中毒后,因一时查不出凶手,行宫内所有有嫌疑者,都被送往了大理寺,”孙朝回道,“其中有几个因为经受不住严刑拷打,先后死在了大理寺狱中,其中就包括了那位。”
“这么巧又死了,”齐子元摇了摇头,皱着眉头仔细回想着孙朝刚刚的话,“回想起来去年八月差不多是皇兄中毒的时候,而朕登基那日也正是谋害皇兄的所谓幕后指使伏法的日子,所以你的意思是……”
“臣只是心存疑惑,觉得实在是巧合,”孙朝犹豫了一下,坦诚回道,“此事关系紧要,臣不敢妄下断言……而且,陛下也说了,太上皇被投毒一案早已结案,凶手秦远也已伏法。”
“秦远被皇兄遣回原籍已有多年,又何必突然对皇兄发难,归根结底,他不过是个替罪羊而已,”齐子元垂下眼帘,一眨不眨地看着地砖上的纹路,思绪发散,“所以是周济桓买通了那个内侍给皇兄下了毒,条件是厚待他的双亲,却在秦远‘归案’之后悄悄处置了那对老夫妇,将所有的痕迹都掩藏的一干二净。又或者,不止周济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