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皇帝被迫内卷(68)
“朕既已被迫答应彻查此案,你们又在宋府找出了冯安平的信,杨诠今日费尽了周章地搅和就算是成功了,也就是说……他的使命完成了,”齐子元垂下眼眸,“但如果煽动了这么多的举子陪着他来控告当朝官员的杨诠出了意外,别说宋清这个本就涉案的主考,你这个判案的京兆尹,还有朕,都不可能再摘干净了。”
孙朝微哽,立刻明白了齐子元话里的意思。
如若杨诠死了,这些随同而来的举子只会觉得是朝廷维护宋清这个主考,杀人灭口,到时不管再拿出怎样的证据来证明宋清的清白,也不会再被相信。
整个朝堂,甚至于齐子元这个皇帝将会失去这些举子乃至于天下学子的信任。
所以派人看守不仅是限制出行,也是保护好他们的安危。
“臣明白了,”孙朝连忙道,“不止杨诠,臣会派得力的府役负责每个人的安危,请陛下放心。”
“人在京兆府,朕总归是放心的,”齐子元抬手捏了捏前额,“时候也不早了,朕差不多要回皇城了……宋清现在哪,朕要见他一面。”
第五十九章
京兆府大概是整个都城办事效率最高的地方,只这一会的工夫,宋清已经安置进了京兆府后宅内的空屋里。
两个府役守在屋门外,远远地瞧见有人走近,立时戒备起来,直到看清走在前面的孙朝的脸,才缓缓放开了握在刀柄上的手。
“大人!”等人到了近前,二人才发现孙朝后面的齐子元,连忙又躬身,“参见陛下。”
孙朝回过视线,见齐子元面上并无不满,便点了点头,示意两个府役让开门口的位置,上前推开了紧闭的屋门:“陛下,宋大人就在里面。”
不知是不是孙朝有意安排,这屋子虽然不大,里面的东西却还很齐全,不仅有床、有书案,甚至还有整整一架的书。
齐子元进门的时候,宋清正站在那架子前,专心致志地翻找自己想看的书。
“瞧见你这样,朕倒是放心不少,”齐子元弯了眼睛,唇边难得又带了笑,“还想着让你借着这次好好休息一阵,结果还是闲不住。”
“陛下?”宋清从书架前回过头来,拱手施了一礼,“天都要黑了,臣以为您已经回皇城了。”
“一会回,”齐子元回手关了门,眼见屋子明显变得昏暗,皱着眉走到书案前点燃了上面的红烛,“总得见见你才能放心。”
“是臣无能,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宋清说着话,扫见齐子元比平日里明显低落的神情,突然躬身,深深一揖。
“朕是来看你,想跟你说说话,又不是想来听你反省,”齐子元找了张椅子坐下,又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宋清入座,“再说若要反省也该朕反省……春闱进行的如此顺利,朕居然一点怀疑都没有,还在那儿沾沾自喜。”
宋清刚坐下,听见齐子元这话又要起身:“陛下要是这么说,臣简直羞愧至极,臣身为……”
“好了,打住吧宋大人,难道你打算在这儿跟朕对着反省,然后抱头痛哭吗?”齐子元笑着拍了拍宋清的手臂,“其实皇兄说得对,从筹备春闱到最后张榜,我们做了能做的所有,但有些事是没办法预料的,想生事端的人总会有由头和办法。”
宋清微顿,迎着齐子元的目光沉默了一瞬,也跟着笑了一声:“陛下说的是,是臣在这儿钻牛角尖了。”
齐子元向后靠在椅背上,神情也放松下来:“所以现在可以好好聊聊了?”
“是,”宋清应声,“陛下想聊什么?”
“冯安平那封信是在你书房里放拜帖的盒子下面找到的,”齐子元看着宋清,略有迟疑,“这地方其实很隐蔽,又偏偏在京兆府的人去查看拜帖的时候能轻而易举的被发现,所以朕想着……会不会是你府里人所为?”
“臣平日里有带公务回府的习惯,因而早有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书房的规矩,”宋清回道,“而且,我府里人口单薄,包括管事在内的几个老仆都是在闽州时的乡亲,都还算可靠。”
“这么说来,也可能是有人摸进你府里将信藏了进去……”齐子元轻轻点了点头,“但为了以防万一,你府里还是要仔细查一次。你放心,朕已经下过旨,严禁任何刑讯拷问,提审时三法司须全部在场,所以不会伤害到你府里的人。”
“陛下……”宋清看了齐子元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那封信毕竟是从臣书房里找出来的,您今日瞧见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是那信真的是冯安平写给臣的呢?”
“那信当然有可能是冯安平写给你的,他费劲心思给冯谦带了那么多东西到都城来,写封信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而且这信很可能不止写给了你,所有他送了东西的朝臣家里说不定都有,”齐子元摊手,“但他写信是他的事儿,就算这信你收了也拆开看了,朕还是不信你会帮冯谦在春闱舞弊,更不信冯谦那篇文章是你写的……你有更远大的志向和抱负,才不屑于在这种事上折损自己。”
“臣……”宋清张了张嘴,最后干脆站起身来,深深一揖,“能得陛下如此信任,臣死而无憾!”
“呸呸呸!”齐子元也跟着起身,扶住宋清的手臂,“朕现在可听不得这样的话!”
宋清直起身子,瞧见齐子元的样子,不由失笑:“是,臣不该说这种话,臣答应陛下会保重身体,待此事了结后,帮陛下筹备好殿试。”
“你还记得就好,”齐子元弯起眼睛,“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当朕给你放了个长假,在这里好好休息一阵。”
说着话,他朝四周看了看:“这屋子虽然小了点,幸好东西还算齐全,饮食起居上你有什么需求也尽管跟孙朝开口。”
“臣平日里和孙大人素无交集,倒是没想到他……”宋清说着,摇了摇头,“这间屋子是孙大人平日里在京兆府的住处,现下让出来给臣了,他便要每日赶回孙府住了。”
“孙朝平日里住这儿?”齐子元多少有点意外,不仅意外孙朝平日里居然就住在京兆府这间小屋子里,更意外他为了安置宋清,将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他生性虽然孤僻了些,行事倒是和你有些相似,这案子他来做主审,朕确实放心不少。”
“臣倒是到了今日才发现,”宋清想了想,“待此案了结,臣该好好谢谢孙大人借住之恩才是。”
“那到时候朕在仁明殿摆宴,请了孙朝一起,”齐子元立刻道,“不醉不归!”
“好!”宋清应完,长长舒了一口气,朝着门外看了一眼,“眼见天要黑了,陛下早些回去吧。”
“朕也确实要走了,”齐子元伸手,轻轻拍了拍宋清的肩膀,“你早点休息。”
虽然几经保证后,汇聚在京兆府里的举子们终于散去,但为了以防万一,齐子元依然是从侧门离开的。
马车早早地候在了偏巷里,训练有素的宿卫警觉地侍立在一旁,观察着四下里的动静。
齐子元朝孙朝摆了摆手,一边上马车,脑海里还在回想这一整日的种种,还有自己的处置和应对,生怕有什么纰漏。
然后他就被本该空的马车里莫名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什……”
惊诧只停留了一瞬,借着手里的灯笼散发出的昏暗光线,齐子元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皇兄,你怎么在这儿?”
“白日里一个人在永安殿无趣,去江家待了一阵,”齐让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估摸着时辰差不多,正好来接你一起回去。”
来接你一起回去。
有那么一瞬,齐子元竟然觉得,那个冷冰冰的充满束缚的皇城好像有了那么一丁点家的感觉。
有齐让陪着的话,回去好像也没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