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狼主的二嫁国师(48)
他只挣扎着握住老梅录的手,像临终托孤那样:恳求老人设法稳住王庭,不要再让草原起战火。
老人跪在金帐内沉吟良久,最终没派人去西境寻斡罗部,而是亲自带人来到极北——
比起去赌当年被驱逐出王庭的、第三特勤科尔那钦的良知,老人更愿意相信老萨满留下的那个骨卜。
——会有南来之人,引领众生找到真正的英雄。
只是老梅录没想到,他竟会在地动雪崩后的极北草原上,看见已经被默认“死亡”了多年的小特勤:
蓝色的眼睛、卷曲的长发,还有白皙的面庞、出众的五官,简直就是当年雅若遏讫的翻版。
老人不愿就这样放弃,又追了赛赫敕纳几步,删繁就简将王庭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告知。
可赛赫敕纳却当没听见,一门心思往东走。
老梅录无法,只能一声令下,要他带来的勇士围住赛赫敕纳。
“……你要跟我动手?”
面对着赛赫敕纳那双蓝眼睛里摄人的寒光,老人别开视线,“……抱歉。”
他别无选择——
澈特尔撑不了太久,再找不到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好不容易统一的草原肯定会在瞬间四分五裂。
“呵——”赛赫敕纳嗤笑一声,突然一撩长发拔刀,“来,速战速决,别耽误我做正事。”
老梅录根本没想把事情闹成这样,但小特勤不配合、对上那些勇士也丝毫不留情面。
眼看他弄伤两个勇士、捅死一匹战马,老梅录胸膛起伏,终于别过头、对外围的弓箭手做了个手势。
那弩手眨眨眼,再三跟他确认后,才抽出一支箭、在随身的小布兜里沾上了些踟蹰花粉末。
……说来惭愧,这其实是用来药野猪的。
赛赫敕纳听见了利箭破空声,但他没接触过王庭劲|弩,所以即便躲了,还是慢了一步被划破手臂。
踟蹰花在草原上被叫做闹羊花,或许还有个别名叫黄杜鹃,就是那头雪山狼用来设计他的艳丽黄花。
——当然在中原,这种花磨成的粉末还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号,叫做:蒙汗药。
赛赫敕纳一开始并没在意手臂上的伤,只是察觉到有弓|弩手存在,不在恋战、想尽快脱身。
但才动了两步,他就感觉眼前的勇士分出了重影,残存有白雪的整片地面也在旋转。
赛赫敕纳变了脸色,沉眉怒瞪着老梅录,张了张口,却最终没能抵过药性。
老人看着昏过去的少年人叹了一口气,然后吩咐勇士们迅速将人送回王庭。
“还有,你们尽快去找到第四、第五两位遏讫,人手不够就让附近三部都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您……”
“我先送小特勤回王庭,”老梅录揉揉额角,“澈特尔狼主撑不了太久了……”
○○○
三日后,黄昏。
顾承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个从未见过的小毡包内,昏暗油灯下,有个小少年正在灶膛边看火。
他起身窸窸窣窣的响动惊了那少年回头,“长生天保佑,你终于醒了!”
顾承宴眨眨眼,意外发现这人是那个在科布多湖畔行窃,然后被他和赛赫敕纳捉住的小少爷。
大市集上的商头说过,他来自那牙勒部,是部落翟王的小儿子,名叫穆因。
“……是你。”
“嗐,可不就是我!”
穆因过来扶他,脸上的表情很骄傲:
“狼主死了、天神降怒,大秋天刮起白毛风。你说你好好的,跑那圣山上做什么,也亏是我恰好路过!”
顾承宴压了压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后,猛然转头,“沙彦钵萨……死了?!”
穆因眨眨眼,有点佩服眼前这个汉人竟敢直呼狼主大名,“啊是,其实死一年多了,我们极北得到消息比较晚。”
狼主死了……
顾承宴压了压眉,虽然他早知道沙彦钵萨会死,但前世他好像并没有死得这样早。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眸色一亮,突然掀开被子下地,“我的马呢?”
“啊?”穆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马,我捡到你的时候你就一个人躺在块大石头下……”
顾承宴的脸色本就憔悴,听他这么一说,神情更凝重起来,“这是哪儿?现在什么时候了?”
“这……”穆因嘶了一声,拦住他,“诶你这人,我救了你,你怎么连半句谢都没有……”
顾承宴凉凉看他一眼,没说话。
“好吧好吧,我说我说,”穆因举起手,“这里是我发现的一处秘密绿洲,救你下来你昏迷了三天三夜,还耗费了我好多药……”
“三天三夜?!”
穆因点点头,“哎,你去哪?”
顾承宴掀开帘帐,匆匆回头看了他一眼,“谢谢你救我,借你的马一用,我要回圣山。”
他语速飞快,穆因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这人已经跳上了他的宝贝黑马,然后打马绝尘而去。
“哎喂你疯了——?!”他两道浓黑的小眉毛拧成毛毛虫,恼火地抓了把头发,“你、哎你等等我!”
——他还想拜这个厉害的汉人为师呢。
他闯出来这么大祸,还对不起兄长,总要学点本事才有脸回家。
戎狄骑术他都会,摔跤部落里也没人是他的对手,但这汉人一招制服他的本领,他还从来没见过。
极北草原上的黄昏有漫天红霞,顾承宴借着这点亮光,朝着圣山所在的方向疾驰。
他不怪少年救他,但却根本不敢想——
赛赫敕纳有没有事,以及这三天里,他的小狼崽找不到他会怎样。
顾承宴咬咬牙,加重催马的力度:“驾——”
穆因一路跟上雪山,发现顾承宴就像不要命了,一遍遍往断崖边凑,嘴里还不住地在喊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是“赛赫敕纳”,意为英勇的狼?
他上前看了看,发现那个断崖深不见底:
“他是上回跟在你身边那个黑骨头吗?这么高掉下去肯定没……”
嗖地一声——
穆因的话没能说完,顾承宴突然拔剑直指他咽喉:“要么,帮我找人,要么闭嘴滚。”
穆因举起双手,“我、我帮你找人……”
顾承宴眯了眯眼,转身却以剑撑地、呕出一大口血,黑紫色的血很快在断崖上冻出一朵冰花。
“你……”穆因担心,又往前凑了凑。
顾承宴却暗着眼眸阻止他上前,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一抹嘴,“先找人。”
穆因点头,转身后却在心里腹诽:
这冰天雪地的,我看掉下去的根本不是黑骨头,而是你的心肝宝贝小娇妻。
这么急,简直不要命了!
可惜三天三夜过去,即便有什么踪迹,也早被山上活动的野兽和肆虐的风雪掩去。
顾承宴看着茫茫白雪,终归不死心,他用剑撑在地上,咬牙拽住穆因:“明天继续。”
穆因被他抓得痛呼一声,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削瘦的汉人竟然能有这样大的力气。
他突然有点后悔,不该随便救人。
但又想着顾承宴那厉害的身手,最终安慰自己——汉地传来的书上都讲,世外高人都是古怪的个性。
罢了,为了成为英雄、混出个名堂,穆因握了握拳,要找就找吧,只盼将来这疯子能传他绝世武学。
如此,穆因觍着脸做了顾承宴的跟班。
每日跟着他去圣山上绕一圈,找那个不知道是他心肝大宝贝还是什么生死仇敌的“赛赫敕纳”。
他们找过了山顶、圣山遗泽,山下的桦树林,还策马去了东边的托里草荡,科里河的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