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狼主的二嫁国师(121)
这样的动作神情自是挑衅,但顾承宴却及时拉住了赛赫敕纳、不让他下马。
诺拉夫人不是草原戎狄,她是伊列国国主的遗孀,相当于就是一个国家的皇后。
无论她背后国家的实力强悍不强悍、她有多少士兵和百姓,她的影响力都不会低。
草原上的牧民百姓会赞叹她的美丽、心疼她年纪轻轻就孀居的遭遇,而西域诸国也会据此观察草原待他们的态度。
对诺拉夫人不敬,或者动怒,不明真相的草原牧民或许会认为赛赫敕纳和先狼主一样,是个刚愎自用、没有同情心的暴君。
而西域诸国里,除了和伊列国本来有仇的康居国,其他国家都会慎重考虑——会不会和草原戎狄合作。
诺拉夫人见他们两位手牵手眼神交流着,便也知道自己这一算计没能成功,只好款款一笑道:
“狼主、遏讫,眼看时间不早,我们帐中饭菜都是现成的,若你们不嫌弃的话,不妨到……”
“不用。”赛赫敕纳直接打断她的话,忍了又忍,才没有当面说出一句——他就是很嫌弃。
“夫人是客,我们怎好去吃夫人的东西,”顾承宴连忙开口转圜,“不如请夫人到金帐一叙?”
赛赫敕纳当即垮了脸,暗恨自己刚才没与顾承宴讲明白科尔那钦的一番好算计。
不过既然顾承宴都开口邀请了,他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驳漂亮媳妇面子,“嗯。”
诺拉夫人要的就是这个,她微微一笑,“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斡罗部那位特勤说的是很好听,但办事效率并不高,折腾了这么一早上,还不如她这用母马勾|引来得痛快利落。
赛赫敕纳正在气头上,当然不会愿意好好等诺拉夫人,即便被顾承宴劝了两句,他也是策马跑得飞快。
既然对方无论如何都要来王庭,那她自然能找到进来的路,不需要他带领。
顾承宴皱眉,只能叹小狼崽的孩子气。
不过确实如赛赫敕纳所料——诺拉夫人手段了得,即便他们早早跑个没影,人也是能策马追上来的。
她骑马的姿态也不差,顾承宴一看就知道她平素也是练过的,至少不是什么也不懂的深宫妇人。
这样大的动静,老梅录自然被惊动,他本是留在金帐内收拾赛赫敕纳落下的烂摊子——在应付科尔那钦的。
这会儿看见赛赫敕纳和顾承宴并骑而来,后面还远远跟着个女人,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不知斡罗部是事先探知了他们的计划,还是说他们筹谋十年,早就准备好了这等连环计:
伊列国明显处于弱势,丈夫被毒害、带着襁褓婴儿前来求援的诺拉夫人也显然是令人同情的一方。
赛赫敕纳作为狼主,若是用九旒白旗调动整个草原的力量去帮忙,当然能将康居国打个落花流水。
但,牧民们会怎么想?
会认为他是觊觎伊列国的财富,或者会认为他是觊觎诺拉夫人的美貌,有沙彦钵萨那样的先例,牧民只会相信赛赫敕纳作为他的儿子,也和他一样。
相反,如果不帮诺拉夫人,那就是见死不救。
百姓都会自然地同情弱者,而不会去考量背后的权力和情势,甚至指责做出正确选择的那一方。
即便排除民心向背这一点,赛赫敕纳帮助诺拉夫人守住了伊列国,那之后的康居难道就不会报复么?
帮忙一次,就会需要永远帮下去——
而赛赫敕纳的王庭军、联军不可能永久地驻扎在伊列国附近,最终的结果就只能是:
让最靠近伊列的斡罗部去帮忙守护。
这岂不是将斡罗部这些年在暗中办的勾当摆到明面上,甚至——
往后斡罗部要伊列进贡什么东西,也可以假借说是狼主想要,然后这边再瞒天过海、只说他们是帮助。
赛赫敕纳要背负横征暴敛的恶名,同时大量的财富还悄无声息地涌进了斡罗部的宝库。
简言之,这事左右不讨好,帮是错,不帮亦是错。
老梅录愁得眉毛都皱成一团,而且斡罗部敢带着诺拉夫人来,康居国那边多少也会知道消息。
若是他们冒然出手相助,等同于也断了赛赫敕纳前几日提出的——去找康居联手的后路。
如此一来,倒成了斡罗部在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比起老人的愁苦,顾承宴和赛赫敕纳的表情倒相对平和,顾承宴还笑着与科尔那钦点点头。
科尔那钦这人惯会装腔作势,奸诈狡猾却能维持着表面上的礼数和体面,竟还当着诺拉夫人的面给他行礼,唤了一声:“小额维。”
诺拉夫人有些讶异,但顾承宴却坦然受之,“先狼主这么多的子嗣,也就只有你最懂事守礼。”
“爷爷,”赛赫敕纳不想跟科尔那钦纠缠这些事,他转头对老梅录说,“他们的饭食还请您安排。”
“是,这个自然。”老梅录应下。
赛赫敕纳点点头,在王庭内环顾一圈后,目光停留到了金座前面的长案上,然后他大步走过去、给上面的东西挪开。
顾承宴看着他,歪歪脑袋问了句这是要做什么,结果赛赫敕纳只给他拉过去,按坐到长案后:
“乌乌先坐。”
他收拾好长案上的文牒和卷宗后,又转身喊了两个小勇士来帮忙,一起到金帐后的毡帐内。
今日的午饭赛赫敕纳是早就准备好的,昨日炖的鱼汤还有,正好一夜过去凝成了冻能凉拌做鱼胶。
而新宰的鸡子正好拿来炒了一份儿小炒鸡,还有其他水荇蒸菜和酥饼子。
不算丰盛,但是飘香四溢,两个小勇士帮忙抬进来的时候,科尔那钦和诺拉夫人都忍不住频频侧目。
顾承宴看着他家小阿崽,摇摇头,笑着给人拉下来坐,亲自与他布了一盏茶。
“谢谢乌乌。”赛赫敕纳笑盈盈的。
科尔那钦在下首坐着,目光注意到顾承宴那一节露出来的手腕,微微眯了眯眼睛,转首挪开视线。
倒是诺拉夫人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举起手中的酒杯面向金座的方向:
“狼主和遏讫感情要好,真令人羡慕,我敬你们——”
赛赫敕纳勉勉强强举杯,顾承宴拧了他一把,他才给了诺拉夫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
果然,一杯酒饮尽后,诺拉夫人搁下酒杯就一声长叹、声音哀戚:“若亡夫还在……”
列伊国的国主比诺拉夫人大上两岁,若没被康居国的小人下毒,此刻应当正是人生得意的时刻:
妻子貌美、孩子健康,百姓安乐,举国平安。
但康居国觊觎伊列国所在山崖下面的金铁二矿年久,也对他们占据这样有利的地势不满。
“亡夫在世时,曾经与我讲起草原狼族的豪迈英勇、任侠仗义,妾身一人死不足惜,可不能让百姓们跟着我受苦受难……”
说到情痛时,诺拉夫人还挤出两滴泪来。
顾承宴看着她,这位夫人和那个被蒙克送来的女奴是差不多的人,但她又比阿丽亚的段位稍高些——
曾经的阿丽亚是一味用媚术惑人,现在这位诺拉夫人明显是为过政,知道用些权术手段。
先捧起整个草原民族,然后又给你冠上仗义仁侠的帽子,将自己说得是无比谦卑,其实不过为达目的。
赛赫敕纳不接她的茬,只转头将这一套用到了科尔那钦身上,一面给顾承宴布菜、一面絮絮道:
“是啊,草原民族最是仗义,您瞧我这位兄长便可知一二,他身后有我们草原上人口最多的斡罗部。”
“而且斡罗部距离您的伊列国又近,他都愿意带着您不远万里到王庭来求助了,肯定也能帮您说服斡罗部出兵。”
“不瞒您讲,我近日正要忙着大婚,实在腾不出手打仗,而我这位兄长尚未成婚,不若今日我来替二位保个大媒——?”
说着,赛赫敕纳还站起身,好像就要立刻给此事坐实,“下个月的十六是个上上大吉日,正巧我与乌乌也要补办一场婚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