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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骨(171)

作者:PEPA 时间:2022-06-07 09:45 标签: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谈风月微微蹙眉,沉声道:“月隐仙翁的洞府在何处?”
  秦念久轻轻唔了一声,并没如实答出“浮泽崖”,而是道:“在与聚沧山隔南海相望的那端,有个山头名曰敛沧,离聚沧颇远……但若老祖你脚程快些,设阵来回也至多不过四日。不过四日,我应该还等得。”
  谈风月稍默了一瞬,方才点了头:“我这便出发。”
  “……哪用这么急。”秦念久有些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反按住了他的手,“明早启程就好。”
  又抢在谈风月应声前低低一叹,“若是在那处也寻不到解法……”
  这回谈风月没再沉默,而是迅速打断了他的话,肯定道:“一定有解。”
  ——最不济的情况,秦逢能做到的事,他定也能做到。不过是舍身净化魔气,又有何难?
  似是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又好似对他这想法一无所知,秦念久终于抬眼望向了他,笑道:“那便承老祖吉言了。”
  窗外,几声鸟鸣。
  ……
  已是夜深,晚星低垂,似伸手可攀。身侧的谈风月显然睡得并不安稳,眉头轻轻皱着。
  一片深邃的黑暗中,秦念久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翻过身将手搭在了谈风月身上。
  缓缓地,有丝缕黑雾自他手掌处蔓延开来,虚虚罩住了他所揽着的人。
  魔气不全为他所控,好在仍有几分尚未魔化的怨煞之气可以为他所用——几粒汗珠自他额际冒出,他轻轻咬牙,拼尽全力将怨煞之气组成了一道脆薄的结界,隔绝了谈风月的五感。
  见结界中人紧皱的眉头终于松了开来,秦念久轻吐出一口气,起身下床。
  窗外声声虫鸣,唤不出藏身在薄云后的圆月。
  秦念久独坐在窗边,望了一眼床上正安睡的人,自怀中掏出了三九藏身的契符,开口便是不容反驳的一句:“嘘,不得出声。”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薄薄契符一阵啪啪作响,狠狠挣动了起来,拿四个纸角死死扒住了他的手指。
  “听着。”眼神少有地冷肃,秦念久捻着那挣动不已的契符,头一回寒声对它下了死命令,“无论发生何事,你都不准现身、不准出声,亦不准有任何动作。”
  言出法随,只见契符拼尽全力狠狠一挣,便归于了沉寂,再动弹不得。
  轻轻叹了一口气,秦念久抚了抚那符,不知是在安慰符中的小鬼,抑或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放心,不会有事。”
  一语说罢,他看向了谈风月挂在床尾的外衫,挥手一道“袖里乾坤”,便将那符严严实实地藏了进去,又挪眼眺向了窗外。
  天眼之下,一座金钟严严实实地笼罩着整座聚沧,不教他身上的魔气外泄半分。
  金钟为谈风月所设,但凡出现半点问题都会被他发觉,妄动不得。
  ——却也不是没有解法。
  秦念久收回视线,自袖中取出了那枚微皱的传音纸鹤,垂眼看着,片刻后猛地一闭眼,拿怨煞之气激活了那灵鹤,却并未出声,而是将自掌心处源源冒出的黑雾悉数灌入了其中。
  ——遥在他方的玉烟宗内,一股遽然冒出的魔气一霎冲上苍穹,径直拨开云雾,将一轮圆月噬成了弯月。
  看着手中灵鹤耐不住魔气蒸腾,被噬成了齑粉,秦念久抿抿唇,似笑一般,满不在意地拍净了掌上余灰。
  晚时同饮的青梅酒尚还余下半碗,他斜倚在窗边,抬手一扬,将碗中残酒泼向了夜空。
  酸甜酒香满溢风中,他的声音却较晚风更轻:“衡间莫急,师尊这便替你报仇。”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玉烟宗坐落于雁鹭湖旁的落霞山上,宗门内外块块砖瓦皆由玉石铸就,衬着月色熠熠生辉,如云如雾,犹如蜃景一般,自远处打眼望去,只能看见烟云笼着一池寒水,是一副极其静谧的景色。
  可此刻的玉烟宗内却全然一副脚步纷杂、私语窃窃的嘈闹景象。
  宗门弟子,皆是卯时晨起,戌时歇息,而眼下已然过了丑时,各处却是灯火通明,盏盏红灯映照得玉砌的墙廊好似火烧一般。宗徒们无不扒着门框往外探看,交头接耳:“发生什么事了?”
  “怎地连堑天长老都惊动了?”
  “方才那异象……”
  “什么?大师兄房中有魔气?”
  “可别乱说!”
  “我听大师兄似乎已被押进刑堂了!”
  “怎么可能!”
  “大师兄自从皇都回来后就一直有些古怪……”
  “嘘!嘘!叶长老来了!”
  ……
  叶正阑神色紧张地穿廊而来,急掠过正吵闹不休的宗徒们,满面厉色地喝止了他们的讨论:“收声回房!”
  再不见当年光风霁月的爽朗模样,如今的他须发皆白,眉眼间尽是憔悴之意,双唇近乎紧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句喝毕,他也不管各宗徒是否当真老实地听命回了房,只自顾脚步匆匆地赶向了刑堂。
  密闭的刑堂当中,粒粒豆大的烛火随着叶正阑推门的动作倏地一跳,道道虚影照在堑天长老面上,给他原就阴晴不定的脸色更添了几分阴霾。
  如临大敌般,他呼吸沉重地负手站在上位,两道如刀的视线直直刮向跪在下面的傅断水。
  月前才自领过携师弟擅自离宗、插手朝廷之事的重罚,腹部被纪濯然捅出的伤口亦还未完全痊愈,傅断水微垂着眼帘,面色格外苍白,就连嘴唇也无甚颜色,同样紧紧抿着。
  就在小半个时辰前,他的房中一霎有魔气大盛,如同天狗噬月般直冲天际,虽然不过须臾便消散了去,却仍是在宗内引起了巨大轰动——是那枚传音纸鹤惹出的祸事。
  不知那位秦姓仙友此举是为何意,只凭直觉地认为此事并非冲他而来。因而他并未主动开口替自己辩解,仅仪态端正地跪着,静待两位长老开口。
  烛影阵阵轻摆,叶正阑面上哀戚更甚忧虑,不愿多看这擅自离宗以至连累他两名爱子的罪徒一眼,只望着堑天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宗内会有……”
  他的声音十分低哑,满载着疲惫与悲愁,似是满不情愿念出那两个字,终却仍是艰难地脱了口:“……魔气?”
  问得好啊。他若是知道,还要在这审他们玉烟首徒作甚!堑天牙关紧凸,强压下了几要烧至天灵的怒意,沉声问傅断水:“我听闻你自打从皇都回来之后,便一直在各方探听观世仙宗六十多年前的往事,此前又曾在书阁中调阅案档……”
  他向来十分看重傅断水这个首徒,万不可能相信他会心生邪念走向魔道,却更不愿相信是“那人”回来了,因而语气中有些微不可查的细颤:“我问你,你可是……遇见了什么人?”
  听他这样问,傅断水两片薄唇抿得愈紧,片刻方答:“事情还未查明,徒儿不知自己遇见的是什么人。”
  此言并非是他忤逆,而是答的实话。
  他向来就非贸然莽撞之人,在皇都时看那谈秦二人身份蹊跷,言谈中似多有隐情,后又似与两位叶师弟颇有渊源,于是自皇都回来后便开始多方探查他们口中那“六十多年前的小宗门”。可不知为何,无论是各宗长老,抑或是年岁较长的师叔师伯都对此事三缄其口……一众长老中,唯有游意宗的心辉长老在回讯中语焉不详地写道此事实乃各宗之过错,但事已隔经年,还望他勿要深究。——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这般讳莫如深的……着实令人生疑。
  听他这样答,叶正阑面色顷刻间便愈加颓唐了几分——他果然遇见了什么人,而那人只怕就是……
  他痛失爱子,整个人仿佛苍老了五十岁有余,半晌才轻颤着嘴唇开了口:“皇都一事你尚还未禀明详细,那异人国师……可是姓徐?”
  傅断水跪姿依旧端正,仍是答得万分坦然:“弟子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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