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白深渊6：孤山(39)

　　艾伦当然知道自己的伤远没有到痊愈的程度，如果去医院检查，医生一定会惊讶于他受了这么严重的枪伤还能活动自如。不过他自有一套检验伤势的标准，现在这样的情况只要不做太猛烈的打斗和射击，就已经算是接近痊愈了。
　　狄恩替他清洗伤口周围，消毒，再换上干净绷带。
　　他很乐意做这事，至少在这种小事上他觉得自己还能帮得上忙。
　　“你会在这里住多久？”他问艾伦。
　　“我也不知道，大概住到那个叫普利兹·琼斯的老头子死掉为止。”
　　“要是你和麦克能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
　　“是啊，很好，杀手和中介人住在一起，等警察来了就可以把我们一网打尽。”艾伦问，“你想去告密吗？将功赎罪，让他们把你的名字从通缉令上划掉。”
　　狄恩忽然生起气来，大声说：“我才不会告密，我永远不会对警察告密，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艾伦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只好转身安慰：“我是开玩笑的，我知道你不会去对警察告密，你看到警察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当然说得出来，但是我不会说。”狄恩坚持自己的看法。
　　“好吧，你是个嘴巴很严的人，不如说说那天你和那个叫里昂的臭小子晚上都聊了些什么？”
　　“我们聊了一些关于爱的话题。”
　　“爱？”艾伦几乎可以想象出在这个话题下狄恩能说出多少奇谈怪论。
　　“对，我们聊了什么是爱，和世上唯一的爱。”
　　“他竟然和你聊这种事，这小子的脸皮还真厚。”
　　“我觉得他人不错，而且他也很爱你。”
　　“这是他的原话？”
　　狄恩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想起里昂要求过他不要告诉任何人。他懊悔不已，但覆水难收。
　　“你最好不要和他混在一起，虽然他看起来好像没那么坏，可我告诉你，他是个非常可疑的家伙，总是莫名其妙出现在周围，肯定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狄恩疑惑地问：“那为什么露比还让他和麦克一起工作？”
　　“我们是为了试探他，他不可能一直演戏，时间长了总会露出破绽。”
　　“我该做什么？”
　　“你可以监视他，如果他再回到这里，不管对你说什么，你都要一字不漏地告诉我。”艾伦说，“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不动声色地做得很好。”
　　狄恩的眼睛明亮起来，充满信心。
　　“当然，我可以做得很好。”
　　艾伦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房门被推开了，露比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你又在往他的脑子里倒什么浑水？”露比问。
　　“我倒的肯定没有你多。”艾伦回答，“你为什么不敲门？”
　　“因为这是我的家，而且我不是个好客有礼的主人。”
　　露比瞟了一眼他背上的伤，很内行地判断他痊愈的情况。
　　“你是不是已经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到处走动了？”
　　“没问题。”艾伦说，“不只是像个正常人一样到处走动，我还可以在那个臭小子没闯出大祸之前把他换下来。”
　　“为什么要把他换下来？他既听话又能干，麦克对他赞许有加。对了，麦克还让我叮嘱你好好养伤，如果你再把伤口弄坏，他会很生气。”
　　“他们现在在哪？”
　　“大概在某个小镇上，像度假一样休息，等待下一次行动。”
　　“你是不是故意的？”艾伦愤怒地凝视他。
　　“这全都是为了麦克的安全着想。”
　　“如果那家伙心怀鬼胎，麦克的处境会更危险。”
　　“我明白你的心情。里昂和麦克合作无间让你心烦意乱，没关系，你还可以用工作来忘记烦恼。”
　　“我没有心烦意乱，他们也没有合作无间。”艾伦觉得谈论这个话题只会陷入露比耍弄他的圈套，于是正经地问，“你又接了什么委托？”
　　“别紧张，这次不是暗杀委托，只是要你去一次警局。”
　　“干什么？”
　　“我想要沃特和他的搭档埃迪·菲尔德从警以来参与过的所有案件存档。”
　　“我怎么有可能去替你弄到这些东西？”
　　“很简单，我替你假造了一个警察身份，不过你还需要一个搭档。”露比把目光投向正在认真听他们对话的狄恩。
　　“别开玩笑。”艾伦皱眉，“这家伙看到警察就腿软，而且还是个逃犯。”
　　“你也有通缉令在身，不是一样逍遥法外？”
　　“我不一样，警方只有我的画像，而他在越狱犯的名单里。”
　　“哦。”露比说，“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们。我默默做过的好事太多，有点不记得了，实际上我已经托人清理了案底，他现在的身份很干净，想去哪都可以。”
　　“那你有没有替我把那张画技高超的通缉画像也清理掉？”
　　“没有。”露比说，“你的画像在奥斯卡·塞缪尔警官手里，你可以让麦克去卖这个人情，我和塞缪尔警官的合作已经结束了，现在互不相干。”
　　“就算我顺利进入警局内部，也可以查阅档案，我要怎么把所有和沃特他们有关的案件档案偷出来？”
　　露比给他一张卡片：“这是有查阅档案权限的复制身份卡，你要做的只是把它插到电脑的读卡器里。”
　　“然后呢？会发生什么？”
　　“里面包含了一个很小的程序，可以让黑客轻松突破防御，进入警方数十个部门的内部系统。”
　　“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当然，我也不希望警方的报案信息和秘密报告被人利用，所以这件事不能交给那些胆大包天自我膨胀的网络斗士去做。我找了个可靠、胆小又聪明的家伙，只窃取那一部分档案，他会把尾巴清理干净。”
　　艾伦接过磁卡，问道：“你为什么想看那些档案？”
　　“就是想看看，我的好奇心一向很重。”
　　“只是想看看就要我去警察们的老巢冒险？”
　　“你的假身份完美无缺，加上一点演技，从门口走进去，冒不了几分钟的险。”
　　“我认为最大的风险是他。”艾伦对狄恩看了一眼。
　　狄恩似乎这时才弄明白这个冒险计划有自己一份，立刻害怕得脸色发白。
　　“不，我不行。”他说，“我不能去警局。”
　　“但是我们人手不够，警察一个人办案不合常理，更会惹人怀疑。”
　　“昆廷可以去。”
　　“他太惹眼了。”
　　“我从没有干过这种事。”狄恩求助似的看着艾伦。
　　“你劫持人质抢劫银行之前也没干过这种事。”露比说，“凡事都有第一次。”
　　“可是，冒充警察。”狄恩低声说，“我很害怕，如果有人问我话，我该怎么回答？”
　　“你就说，这是机密，案子没破之前你什么都不能说。”
　　“要是他们和我闲聊……”
　　“你就微笑。”露比抓着他的下巴打量了一番，“这张脸应该会赚到不少好感。”
　　狄恩还是很惊慌，但露比用那双明亮通透的蓝眼睛深深地看着他，对他说：“狄恩，你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那么多警察和谈判专家围着你，狙击手在墙外瞄准，随时都能把你的脑袋打穿，可你还是镇定自若。想一想当时的情景，你根本什么都不怕。”
　　他的目光仿佛有催眠作用，狄恩目不转睛地看着，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全副武装站在银行大厅里的模样。尽管那是一次失败的行动，却成了一个重生的契机。
　　狄恩觉得也许再冒一次险也很值得。
　　“怎么样？你可以做到吗？”露比问。
　　“我想可以。”狄恩点了点头。
　　艾伦看着露比放开狄恩的下巴，后者像着了迷一样恍恍惚惚。
　　“你刚才对他做了什么？”
　　“我鼓励了他。”
　　“没有暗中念什么咒语吗？”
　　“要是我会咒语，我一定先让你变成个热爱工作不贪图享乐的好杀手。”露比说，“我会把伪造的身份信息交给你们，今晚好好练习当一对训练有素、内行专业的警察搭档。”
　　等他走后，艾伦穿上上衣，看到狄恩还坐在床边发呆。
　　“你可以走了。”艾伦对他说。
　　“去哪？”
　　“回你的房间去。”
　　“我们不需要排练一下吗？”狄恩激动地问，“设计几句警察的台词什么的。”
　　“你有什么好建议？”
　　狄恩想了想，突然做出一个握枪瞄准的动作说：“别动，警察。”
　　“你从哪学来的？”
　　“电影里，这么做对吗？还是应该具体一点，命令他们双手抱头，趴在地上？我们会有枪的吧，还有手铐、警棍。”
　　“我们只是去警局用一下档案室的电脑，不是要去巡逻抓坏蛋。”
　　“哦。”狄恩有些失望，他对这项工作的热情完全被露比激发起来。
　　“艾伦。”
　　“干什么？”
　　“麦克以前真的是警察吗？”
　　“你问这个干嘛？”
　　“我觉得他天生就应该是个警察，他那么有正义感，又那么温柔，对谁都很好。如果我遇上什么麻烦，一定很希望能有这样的警察来帮我的忙。他怎么会想到当个杀手呢？”
　　艾伦说：“你又在对麦克胡思乱想，不管想当警察还是想当杀手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不是说当杀手不好，但是他穿警服很好看，他在监狱里……”
　　“快停下。”艾伦抓住他的脸说，“不准你再想他。”
　　狄恩不说话了，但是脸上浮现出一种幸福的表情。
　　艾伦知道他准是想起了在费什曼监狱和麦克相处的时光，这个傻小子只要用一点点温柔对待他，他就能当做一生的幸福回味很久。
　　艾伦放开他，让他一个人沉浸在点滴的幸福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狄恩忽然回过神来，看着他说：“艾伦，你穿警服是什么样？”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穿过。”
　　“要是你穿起来没有麦克好看，我会很失望的。”狄恩说，“不过我想世上应该没有人会比麦克更适合穿警服，你说呢？他温柔的绿眼睛，迷人的微笑，英俊得让人目不转睛。我该怎么演好一个警察，怎么才能和他一样讨人喜欢。天哪，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艾伦跳下床，斯比尔特机灵地紧跟着他。艾伦打开房门对楼下喊：“露比，我想要个女警和我搭档。”
　　“没门。你觉得我伪造一个假身份很简单吗？”


第41章 遗忘长河
　　在小镇度过的第三天晚上，麦克接到了露比发来的新地点。
　　他和里昂立刻做好出发准备。地点离小镇不远，但也并非近在咫尺。
　　麦克知道露比挑选的地点经过深思熟虑，对他们和沃特都非常有利。不过经历了几次枪战之后，他也察觉到这个计划几乎没有进展。如果真像露比说的那样，他有的放矢地传递给那些黑道家族的消息十分诱人，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真正的鱼儿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