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公路(58)
“就是。”白玛央金看热闹不嫌事大,“区别对待。”
游真:“……你们差不多得了。”
又来了,练习室里那种氛围。
翟蓝不敢接话,唯恐刚开口就被当成话题中心群起而攻之,他笃定自己招架不住这几个哥姐。把头埋得很低,筷子反复搅拌刚堆进碗里的方便面,但翟蓝没认真吃,耳朵竖得很高一刻不停地偷听这几个人聊天。
后面的话题没什么营养,蒋放最近可能发了工资心情大好,也可能演出能让他从繁忙又糟心的现实短暂抽离,他不像前几次见面总冷着一张脸。
不过总抓着游真逗趣,翟蓝忍不住看蒋放几眼,犯了嘀咕。
理智告诉他,蒋放和游真是绝对不可能的,否则还轮得到他在这儿胡思乱想吗?他看着两人打闹模样,又总拾起一些无奈。
尽管很少察觉,他的确错失了游真一段很重要的时间。
如果可以,翟蓝暗自在心里承诺,他们如果可以得到更进一步的关系,他不会让游真缺席,也不让他有自己今天一样难以名状的失落。
“来吧,大家碰一个。”央金举起盛着椰子水的纸杯,“祝‘绿风’复演顺利!”
“大获全胜!”
“今天圆满收官!”
“干杯——”
Zone的演出表早早地打了出去,绿风前几次顺序靠后,今天却排在开场。
游真把翟蓝带到舞台侧面,并不能看到灯光的全貌但是离放着吉他的位置最近。翟蓝知道他的用意,不戳穿,两手一撑先在舞台边缘坐好。
不像很多livehouse有围栏阻隔,Zone的舞台很小,最前面是舞池与摇滚区二合一的空白场地,音响外围一圈与二楼设有卡座,专供听歌却又不太想凑热闹或者看乐队的人休息。翟蓝坐上去,魏斯刚好就在旁边。
他这时才见到了Zone的老板,传说中游真的一个朋友。
“这是魏斯姐。”游真给翟蓝介绍。
翟蓝乖巧地双手合十,是个不伦不类却又很讨喜的问好姿势:“姐姐好。”
“姐,这是翟蓝,我跟你说过的。”后面的话带有一些暗示,翟蓝听不懂了,仰起头望向游真,但他只神秘地笑笑。
“不错嘛,那就祝你顺利喽。”
游真:“诶,会的。”
女人是烟嗓,说起话腔调慵懒,她看了一圈问游真:“蒋放呢?”
“他说出去抽根烟。”
魏斯笑了笑:“那我去把他抓回来,这都快开始了还到处跑。”
听着这话,翟蓝看手表,果然距离演出还有不到十五分钟。
小乐队粉丝不多,零零星星来得早,正和宋元元、央金在旁边聊天,更多的人三三两两端着酒,拍照,说笑着,偶尔看向舞台后随意地朝游真挥手。
“气氛很好啊。”翟蓝不自禁点评,“感觉大家都很期待你们。”
游真却不予置评:“还行。”
“加油哦。”翟蓝跳下舞台,转身,这次望向他时仰视明显,“我在这里看你。”
语气有一丝郑重,可更多像揶揄他成了大明星似的。
游真单膝跪地调试效果器,状似充耳不闻,然后趁翟蓝放松警惕时伸长胳膊猛地弹一把他的脑门儿:“小鬼!”
翟蓝捂着额头只是笑。
演出开始,几声口哨和鼓掌后,抢先拨动的是游真那把节奏吉他。
出人意料地他们没有先演奏自己的歌,而是翻唱一首日语作为开场。节奏温柔,器乐听上去都中规中矩,只有一个男声,唱腔温柔而坚定。
在此之前翟蓝听过游真哼歌,寂静的夜里,灯光如月的香樟树小街小巷。
但朝夕相处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和音箱,好似突然有一丝陌生。他的黑蓝色头发长了,刘海会细碎地遮住眉眼,游真脑后有一个不起眼的小辫儿,被舞台灯光照亮时却平添了许多魅力,连同那些习以为常的饰品都让他看上去不一样。
吉他成为游真的一部分,扫弦,闷音,微闭着眼唱心里反复练习过的旋律。
誰にでも
当てはまる良くできた言葉で
君を好きだと言っても
……
即使是与你一起度过谁都会经历的悲伤与喜悦。
如果用我自己的话语,适合你的话语——
告诉你“我喜欢你”。
这些谁都会经历的悲欢也只是我们之间最珍贵的、独一无二的回忆。
游真的发音不算标准,甚至有的地方他会因为语言问题唱错词,但他觉得这好像是他拿起吉他以来唱过的为数不多让自己非常满意的歌。
完整地表达出心情,如果翟蓝听不懂也没关系,他可以等会儿解释给他听。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后不等余韵消失,吉他换了个音色,一串空灵旋律把方才夏日的年轻躁动迅速涤荡,仿佛将场内顷刻间拉到了森林深处。
如雨水拍打绿叶,溪流涌动,夜晚静谧却藏满星光。
身体仿佛也变得轻盈,随着钢琴旋律情不自禁地摇晃,他们的新歌,密闭舞台和练习室的反复循环不一样。音乐更广阔了,雨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仿佛回到林芝的雨夜,刚刚分开,游真给他放了那首《南方蝶道》。
或许现场蓝灯如那一夜的星空,豁然开朗时变换的橘色又如同落进雪山的夕阳,翟蓝望着游真,好多画面如走马灯在眼前电影结尾似的闪烁。
视线几度交汇,翟蓝捕捉到游真对他轻轻地一笑。
长达7分钟的曲子演奏完,几乎没什么停顿,立刻又是下一首。欢呼声对他们而言不重要了,小小的舞台只是展示。
“没想到新歌这么精彩。”
身边多了一个声音,翟蓝转头,是刚才要出去抓蒋放的女人。
魏斯对他点点头:“我是说刚才那首歌。”
《季风》做背景音乐,魏斯递给他一瓶汽水,要和他聊天。翟蓝不太会应付类似场景,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叫《像水晶一样》。”
“听得出一些。”魏斯笑笑,目光落在舞台上却找不到她到底在看谁,“游真他们乐队很不容易,虽然大家都有默契不会做到什么全国巡演、音乐节这种程度,但最开始,他们在同类型的圈子里也是很出彩的。”
翟蓝想了想:“他说听后摇的人不多,但他喜欢。”
“是吧。”魏斯陷入了回忆,“最开始也只为了取悦自己,游真在这方面一向特别的随性。乐队是这样,开店也是……”
翟蓝听得有些出神:“他开店的时候,姐,你们就认识了吗?”
“比那还早呢!他和蒋放读大学的时候我在校外开了个清吧,他俩来的次数多了,就认识了呗。”魏斯一耸肩,“当年还是两个小屁孩,不过确实都长得还行所以我印象深刻。”
翟蓝不太能想象游真“小屁孩”的样子:“哦……”
“后来央金跟他们玩到了一起,还有宋老师,慢慢的乐队就做起来了。”吉他不断攀升,魏斯在这些旋律中说,“年初那几场结束后,本来央金不太想继续,我没想到他们又能重新在一起排练新歌——听说是游真劝的。”
“因为他很坚持嘛。”翟蓝笑着,“看着散漫,其实很固执。”
“对啊。”说完,魏斯沉默了好一会儿,音乐快要进入高潮了,她突然扭过头,“我猜游真最近谈恋爱了。”
翟蓝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单音节。
魏斯的表情狡黠:“以前他们还在学校的时候,乐队主唱是蒋放。”
“诶……”
“游真从来不唱,我问过,他说他只唱给喜欢的人听。”魏斯撩了把乌黑长发,话语内意味深长,“而且这首歌本身就有点……”
翟蓝欲言又止,但魏斯先一步拿出手机打字,随后把屏幕凑到他面前。
标题长得像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