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海(14)
毫无防备下,我竟被一口咬住了后颈。
实打实的,并非嬉闹玩笑的咬,一口下去,尖牙刺进皮肤,剧痛袭来,我简直觉得自己脖子都要被咬断了。
一口气没喘上来,我静止在那里,指尖都在颤抖。
胸膛滚烫,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翻滚搅弄,更增加了我的不适。
“放,放开我……”我气若游丝,眼前发黑。
温热的液体从伤口处流出,顺着脖颈缓缓滑下。
不知是听到我的叫唤还是觉得我这只猎物已经没了挣扎之力,可以开动了,他松开齿关,未再紧咬不放。
我一下子脱力,重重摔在床榻上。
背脊按上一只冰冷的手掌,尖长的指甲刮擦着我的肌肤,轻易便划出细小的口子,生出麻痒的刺痛。
“你有……栖霞……杀了你……杀了你……就能好……”灵泽毫无感情地呢喃着,手掌微微下压,似乎要掏穿我的肺腑,彻底断我生机。
其他我也没怎么听清,只是“杀了你”三个字实在引人耳目,叫我听得肝胆俱裂。
我是真的怕了,紫云英就在门外,却不救我,无人管我死活。只要灵泽下得去手,我今日便就要死在这儿了。
“不要……”我勉力回头,含着泪道,“陛下,别杀我……我很乖……我会乖乖的……有事好商量……别,别动手……”
我哭得伤心,眼泪糊了满脸,连视线都逐渐模糊。
不知是不是我的求饶起了作用,按在脊背上那只要命的手不再加重力道,可还没等我高兴多久,他一把掐住我的脖颈,将我重新按趴下去。
我痛叫一声,身后衣服被更加撕扯开来。
第13章
“成功了吗?”
绛风盘腿坐于地上,一手端着酒盏,正要送到唇边。
他虽然视线向着我,却穿透我落在了后方的位置,我知道自己是又陷入了某段旧日时光中。
果然,很快身后传来熟悉的女声。
“很好用。”
姝珠长裙拖曳,风情万种地坐到绛风对面,穿过我身体时,她毫无所觉,脚步不停。
她也不客气,给自己倒上酒,笑道:“还有件顶有趣的事要告诉你,或许能利用一下。”
绛风挑起眉梢:“哦?什么事?”
姝珠撑起身,上半身越过桌几凑近绛风,只手拢在唇边,两人说起了悄悄话。
我蹲**将耳朵贴过去,想听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模模糊糊听到“灵泽”、“叫你的名字”、“喜欢”几个短句,其它就再也听不到了。
两人说完各自坐回原位,姝珠道:“怎么样,有意思吗?”
绛风食指点着下巴,脸上笑意深沉:“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的好哥哥竟然对我是那种心思,谁能想到?”他轻笑起来,似乎颇为愉悦,“好啊,真是天助我也。”
姝珠道:“他叫你名字时我可真吓了一跳。早知道我就该让贤,你的话都不需要用迷情丹,他一定早早就投降了。”
听到这里,我已知道两人到底在说什么密语。
姝珠必定是用了那颗迷情丹,让灵泽成功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心上人。而好死不死,灵泽的心上人不是别人,正是绛风。
姝珠与绛风密谋,得到这样的消息哪里能不告诉他?
他们在背后计划着谋夺灵泽的帝位,嘲笑他的真心,还试图利用这份真心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无所不用其极,何其险恶,何其卑劣。
“不了。”绛风还是笑着,眼里却透出淡淡厌恶,“那还是你来吧,我对男人可硬不起来。”
灵泽当年竟然喜欢这种人,怪不得他要瞎眼。
“也活该你最终失败了,魂飞魄散!”我一巴掌挥向面前的红眸少年,手掌整个穿透他的身体,什么都碰触不到。
但还是很解气。
两人又谈了些有的没的,谁能用谁不能用,得到了谁的支持谁又表现出敌意之类。其中阿罗藏的名字在绛风嘴里出现了几次,看来千年前那条黑蛟就是他的心腹。
自知道灵泽心悦于他,绛风便有意无意诱惑着灵泽。
暧昧的低语,突然的亲昵,毫不避讳的肢体接触,在灵泽大婚那日失礼的酩酊大醉。他给了灵泽错误的讯息,让他以为自己并非苦闷的单相思,只是遗憾的错过了彼此。
我绕着灵泽大声在他耳边吼叫,让他清醒一些,不要被这对贱人的花言巧语骗了。灵泽不为所动,对着绛风时,眼里的苦涩与甜蜜那样显而易见,几乎不加掩饰。
我知道,他是彻底中了绛风的圈套了。
当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时,就算对方的谎言破绽百出,也会愿意全心信赖。
爱得不顾一切,傻得叫人跳脚。
然而不是所有的真心都会得到回报,亦不是所有的痴恋都有人珍惜。
不爱的人再怎样都是不爱,该下手时,一点不会手软。
可能对姝珠有愧,灵泽给了龙后很大的权利,让她不至在异乡被人瞧轻。
殊不知相敬如宾的妻子和心爱的弟弟早就暗通款曲,时不时就对他这些可笑的仁慈极尽嘲讽,认为他愚蠢又天真,根本不配统治北海。
他们稳步就班地实施自己的计划,没有一点心慈手软,甚至连灵泽死后骸骨的去处都想好了。
龙鳞为甲,龙骨作鞭,龙头,就挂在书房做装饰。
一年后,姝珠产下一枚龙蛋,灵泽虽对姝珠没有什么感情,对这个孩子却很珍爱,早早为他取好“敖宴”的名字。
龙族子嗣艰难,成长缓慢,往往要经过数年孵化才可破壳而出。这就意味着龙后到哪儿都要带着这枚蛋,或是终日窝在床上,才可叫龙蛋早早破壳。
奈何姝珠志不在此,她嫁灵泽,不是要当一个母亲或者一个妻子。她要做的是南海的女王,是像她的父亲和弟弟那样,万人之上,群臣来朝。
龙蛋因为母亲的懈怠,成长缓慢,两年也不见孵化迹象。灵泽虽忧心,却也到了龙蜕之时,该闭关了。
他将宫外防守交给了紫云英,而宫内的守备,自然交给了绛风。龙后则守在宫室外,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我立在院中,听着里面痛苦绵长的龙吟,眼见姝珠挥退众人,绛风提刀而入,知道最大的意外还是来了。
宫室内,灵泽伏在地上,四肢修长,骨节宽大,已是青年的模样。
他刚蜕了皮,结成了龙珠,正是毫无防备最虚弱的时候。
绛风刀尖点地,缓缓靠近。灵泽感到气息抬起头来,额角鼻尖还滴着汗,发现是他,一下子柔软了目光,露出一抹微笑来。
“小风……”他眼眸湛蓝,犹如晴空,笑着时,眼都弯了起来。
那笑真是好看,比他在我面前笑过的所有笑加在一起都要好看。我说不上来,但一看到他的笑,我就心头一震,接着便止不住地难受起来,像是有一根泡了陈醋的针,死命戳刺我的心窝。疼就算了,还酸。
如果我是绛风,现在就会扔了刀扑过去抱住他,边亲他边问他,疼不疼,累不累。
可惜绛风不是我,灵泽爱的也不是我。
在这段往日记忆中,我便一如现在,只是一抹无关紧要,毫无存在感的幽魂。
“每次你用这种眼神看我……”绛风紧握刀柄,缓缓抬起,指向灵泽,“我都会觉得很恶心。”
灵泽脸上的表情瞬时龟裂,不敢置信道:“小风?”
绛风到如今已无需掩饰自己的恶意,他收起虚情假意,用冷酷的言语击碎灵泽最后的幻想。
“安心的去死吧,你的龙珠和王位,我会好好接收的。”
他举起绯色的长刀,刀刃燃着不灭的灵火,没有一丝迟疑地斩向眼前的男人。
情不是真的,斩断也没有什么可遗憾。
只是这双眼睛,实在可惜。
猛然睁开眼,四周一片静谧。
我身处凌乱的大床,头脑昏沉,浑身疼痛。窗外的光线并不明亮,却仍然叫我双目刺痛,眨了几下才适应这亮度。
“你该杀了他……”女声透着冷酷的杀意,叫我不自觉颤抖了下。
几乎是在我清醒的下一瞬,那声音很突兀地停了下来,接着道:“末将先行告退。”
我往声源处望去,紫元英穿着紫金铠甲,恭敬立于坐床前,灵泽手捧茶杯,点了点头,说道:“去吧。”
他穿了件宽大的白色常服,面料瞧着柔软又舒适,长发垂下,没有戴冠,肤色还透着点不健康的白。真是活脱脱一个病美人。
就是这么个病美人,昨天差点硬生生将我按死在床上。
那都不能算是**,只能称之为单方面发泄兽欲。
想到昨晚因为反抗被灵泽卸掉了胳膊,痛到差点晕过去,到最后甚至不敢挣扎,连哭泣都压在喉咙口,我心中不禁升起惶恐,回过神发现灵泽到了我面前,正要伸手抚摸我的额头,下意识便是一让,避开了。
那手扑了个空,顿在那里,隔了会儿才缓缓收回去。
关节已经被接了回去,但那不适的肿胀和酸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昨晚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
“阿忆觉得怎么样,身上还有哪里难受的吗?”灵泽替我掖了掖被子,语气和缓,表情自然,仿佛昨晚那个发疯发到妖相尽露,理智全失的人不是他。
到最后,这个人甚至化出了龙尾,将我紧紧缠缚……
我移开眼,不自在道:“我没事,陛下……陛**子好了吗?”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粗粝喑哑,简直没法听,嗓子里更像是有把小刀无时无刻在割着喉咙,疼得很。
也是,哭叫了一晚上,能不哑吗?他用龙尾缠住我那会儿,我简直怕得要把屋顶都叫穿了。
“好多了,多亏了阿忆。”脑袋上一重,温热的大手抚过我的发顶,“多亏了你想到用自身灵力温养我受损的龙珠,我现在已经觉得好多了。”
我用灵力温养他的龙珠?
我表面镇定,心里却惊疑不定,屏息探查了一番自己的鲛珠,发现体内鲜红的鲛珠灵力去了大半,连色泽都黯淡不少。
我懂了,什么我用灵力温养他,说得好听,不就是他将我当炉鼎,采我补他吗?
“能为陛下做的,墨忆一定万死不辞。”
我想坐起来,但身上实在疼痛,呲牙咧嘴地又被灵泽按了回去。
“不用你死,我怎么舍得你死。”灵泽唇角微扬,“紫云英方才将龙子丢失一事全都告知了我,玉硫被关押在宫中,南海的人已经在路上。你把当日之事从头到尾再与我说一遍,我听听还有什么疏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