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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魔物要上天(50)

作者:妖不知 时间:2018-12-08 11:00 标签:甜文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灵异神怪

  不慌不忙拿起筷子夹了两根红油裹满的汤面,学着文渊的样子吸着了嘴里。
  下一瞬霍地满面通红,把嚼断的面都吐了出来,很快整个人像根火柴一样,被嘴里蔓开的辣劲染红了全身。
  从耳朵红到脸,从脖子红到脚踝。
  只差没烧起来冒黑烟了。
  文渊被他这样子逗乐了,向老板挥手:“水水水!”
  老板见惯了这场面,直接用木勺从旁边的冷水缸子舀了满满一勺递过来。
  陆一鸣接过咕咚咕咚就往下灌,灌了一勺还不够,自己又跑到水缸边上又舀了几勺。
  几勺冷水下去,总算说得出话来,嗓子都哑了:“老板,你别开汤面铺了,直接开毒|药铺吧,这辣得能杀两头牛了!”
  “我菜单上写得清清楚楚——超辣慎点,是你非要点。”圆润的汤面老板嘿嘿一笑,指指文渊,“你看看文探长这样面不改色、嗜辣如命的人,才是我的知己。”
  陆一鸣足足缓了半刻才重新拿起了筷子,只是死也不肯再碰那碗超辣面了,重新点了份馄饨。
  文渊也足足笑了差不多半刻才重新吃起了他的超辣面。
  他摇摇头,轻叹:“也只有出来跟老朋友聊聊天吃吃饭,才能稍微开心点儿。”
  “看样子案子卡住了?”陆一鸣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一是出于好奇,二是,陈谨之也跟这案子有些关联。
  想起上次陈谨子藏在药箱中上了春秋苑的货船后就音讯全无,他也不免暗暗地焦急。
  他始终觉得……春秋苑不是个寻常的戏班子。
  特别是见过轻尘之后。
  文渊讳莫如森地笑笑:“一言难尽。”
  “看来确实难尽了。”陆一鸣不以为意地笑笑,他完全理解文渊的立场。
  “对了,”文渊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兴致盎然,“你和赵四小姐,最近怎么样了?好事可近?”
  陆一鸣不以为然地夹着一颗馄饨:“嘿,我是什么东西,怎么配得上赵四小姐?”
  “开什么玩笑!”文渊怔了怔,瞪大眼睛,满眸的诚挚,“我这位朋友长得好,读过书,讲义气,还有一副好心肠,样样都好。这样的好人怎么就配不上赵四小姐了。”
  陆一鸣一口馄饨差点呛进气管,尴尬地咳了一下,艰难地把东西咽下去,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跟她那是没影的事儿。真的。”
  文渊看他一脸不情愿,猜他确实郎‖心如‖铁,也不好再拿这事来调侃,便转了话题:“你那个外地朋友……哦,就是金叵罗,他是哪里人?”
  “天津。”陆一鸣头也不抬,顿了下,“怎么?”
  “也没什么大事,最近县里可能要盘查外地人,你最好叫他备好证件,指不定哪天就到你们镇上了。”文渊语焉不详却善意十足,“最近怎么没见你带他出来?一起喝喝酒,多个朋友。”
  “他近来不大乖,尽闯祸,就让他看家好了。”
  文渊被他这说法逗得又是一笑:“他又不是狗,要怎么个乖法?”
  陆一鸣一时语塞,没有应声,默默喝了一杯酒,一口闷。
  半晌,他幽幽地问道:“如果,你发现你身边的人,似乎在背地里做了对你不好的事,你会怎么做?”
  “直接问他啊。”文渊满不在乎地应道。
  “问不出来呢?”
  “骂他。”文渊说着作出了骂人的样子,“王八生的!狗娘|养的!吃了什么玩意儿这么歹毒!”
  “哈哈,骂得好!还是第一次见你骂糙话。”
  “因为最近有个人,就让我想这么狠狠地骂。”
  两人相视一笑,把剩下的烧刀子干了个尽。
  陆一鸣一脚深一脚浅地回到家已是夜里。
  他把临时起意让老板打包好的超辣汤面盛在碗里,从怀里掏出青铜匣子,打开:“青城啊,你不是饿了么?来,爹给你打包了好东西,吃了吧。”
  “……其实我还可以忍一忍。”青城弱弱地应了一声。
  陆一鸣一拍桌子,脸色冷得可怕,沉声:“吃了。”
  不知是因为醉意还是因为连日积郁的怒火,他心情说不出的差,只由着性子来。
  不一会儿,碗里的汤面果然小了浅浅一层。
  陆一鸣这才微微笑起来:“乖,这才是爹的好孩子。把剩下的吃完。”
  青城的声音里夹带了淡淡的哭腔:“这个味道,好奇怪。我,好像要烧起来了。”
  陆一鸣凉凉地看着青铜匣子,没有回话。
  在微妙的气氛中,碗里的面一点一点地消失,很快便空了。
  随即青城轻轻地啜泣起来。
  “难吃,好难吃。”
  陆一鸣脸上浮现出一种异样的神情,仿佛讥讽,又仿佛斥责:“这么难听,为什么你还吃?”
  “因为……是你让我吃的。”
  陆一鸣脸上的神情更阴晦莫名,眼眸浮上寒霜似的凉意。他凑近匣子,哑声问道:“为什么……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青城的哭声瞬间停了,更没有回话。
  这个问题,陆一鸣从以前就一直在疑惑了。
  明明当初是三个人同时在山洞中找到的这个鬼东西,但它却只听他的话。
  他叫它说话,它就说话。
  他叫它吃东西,它就吃东西。
  他叫它吃人,它就吃人。
  从来没有忤逆过。
  少年心性,只高兴自己得了个了不起的宝贝,等到大错铸成,却追悔莫及。
  若是世间有后悔药,那就好了。
  陆一鸣恨恨地呢喃道:“你为什么非要听我的?为什么我让你干坏事的时候,你就不能,不能……劝劝我?!”为什么要助我为虐?
  “什么是好事?什么是坏事?”青城小声问。
  陆一鸣长叹口气,用力地扣上匣子,随手丢到地上。
  匣子在地上翻滚几下,不动了。
  ——我这位朋友长得好,读过书,讲义气,还有一副好心肠……样样都好。
  文渊说过的话在耳边回响。
  陆一鸣忽然自嘲地低笑起来,悲从中来。
  ——如果我真的这样好,怎么会害了孟林生,怎么会气死父亲,怎么会输掉家业,又怎么会……气跑阿汀呢?
  这样的我,存在有什么意义。
  倒不如,倒不如……
  门被推开。
  这径直推门的做派,陆一鸣以为是陈姐,抬头却是另一个他想骂的人。
  “你刚刚又跟谁在说话?”金叵罗缓缓走近,有些奇怪地问道。
  他穿着陈姐新近给他订做的衬衣和裤装,一头银发被陈姐半哄半骗地染成了黑色,看起来终于不像个洋人了,只是这刀削斧刻似的精致相貌和过于高大的身材也不像南方镇里的人,倒像个出身北方大城豪门世家的贵公子。
  总来多事。
  “跟我自己。”陆一鸣敷衍地应了一句,见到他的头发忍不住有些好笑,“哦,陈姐说你原先太惹眼办货不方便,要给你收拾收拾,就收拾成这样啊?活像一只乌鸡。”
  原先有如鹤羽的头发,现在染了色,倒显得怪怪的。用的也不知道是哪种料,染得也不大整齐,乍看之下还好,细细一看竟然像乌鸡毛似的斑驳。
  金叵罗没理会他的嘲笑,却注意到了地上的匣子,捡起来,不经意似的:“这是什么?”
  “祖上留下的老古董。”陆一鸣随口胡绉。
  他困得紧,不太想搭理金叵罗,一手撑着桌子站起来,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倒在榻上。
  鞋也懒得脱,只懒懒地吩咐了一声:“出去。”
  没有听到脚步声,陆一鸣扭头一瞟。
  金叵罗果然没有出去,只是坐在桌旁饶有兴趣地研究那只匣子。
  已经习惯了金叵罗的不驯,陆一鸣今天也困得没心情骂了。
  说来也奇怪,都这么久了,嘴里仍残存着那股着火烧似的辣。
  半坐起来:“喂,没走正好给我倒杯凉水过来。”
  凉水很快递了过来。
  一饮而尽:“再来。”
  凉水扫过时辣意稍退,水一下肚,一舔牙根,还是隐隐的辣。
  如此喝了七八杯,只是稍微好了一些。
  金叵罗坐床边,睨着他发笑:“不如直接去井里喝个够吧。”
  也不知是仗着酒劲还是终于忍无可忍,陆一鸣忽然一反手就把杯子甩到半尺旁的金叵罗脸上,骂道:“狗|逼|养的!”
  金叵罗捏着从鼻梁滚落下来的杯子,面色明显瞬间冷峻下来,眸色在烛光中阴明不定。
  忽然,他俯下身,凑近陆一鸣的脸,冷冷地道:“不错,我是你养的。”
  陆一鸣在越来越困顿的醉意中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回骂自己,怒焰更盛,吼起来:
  “你也不想想,我是怎么待你的,你又是怎么对付我的!混帐东西!”
  嗓子原本就疼,加上这一吼,彻底嘶哑了。
  “怎么待我?”金叵罗勾起薄唇,右边的虎牙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磁性的嗓音里夹带着浓浓的嘲意,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似地说,“你是说……之前把我当狗|儿|子|养的事?还是说像现在这样动辄打骂的事?这份恩情,我确实是三生有幸没齿难忘啊。你要我怎么回报你才好?”
  陆一鸣眯着迷蒙的眼睛又怔了怔。
  他发现以他现在的思维能力要理解一件事越来越难了,就像要拨开层层水浪去捡一根针一样。
  捂着额头,掐了两把太阳穴,要把意识从醉意里捞出来。
  半晌,他沙着嗓子艰难地说道:“你若是不愿意,早就可以走的。你要离开,简直易如反掌,对吧?”顿了顿,“所以,你……一早就另有所图!”
  见金叵罗居然难得地没有反驳,陆一鸣更是忿忿。
  “默认了?”
  金叵罗没有回答,却嘲笑着反问:“你要我怎么做,才算得上是报答你?”
  滚。
  明明想说的是这个字,但陆一鸣脱口而出的却是另外六个字:“有种便杀了我。”
  说完自己也吓一跳。
  随即豁朗:不错,这不正是他一直想做却又不敢承认不敢做的事么?
  每天担惊受怕,只怕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只怕一睡从此与世长辞,任由妖物夺舍。
  百般不忿却又只能坐以待毙。
  既然不能抗衡,那倒不如玉石俱焚,就这样带着那个驴妖一起下地狱也好。
  他喃喃道:“活着,真是没意思得很。”
  金叵罗怔了一下,似乎并没有料到这个答案。
  漂亮的眼睛闪过不屑。
  “懦夫。”他冷哼一声,“这么想死,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我……”
  我不想死。
  我不甘心。
  我舍不得。
  那些看不完的风景,读不完的好书,尝不完的美酒,聊不完的好友……他一样都舍不得,更不甘心将自己的皮囊和人生拱手让人。
  陆一鸣张了张嘴,却淡淡地说:“我怕痛。”
  “我来帮你吧。”金叵罗声音忽然温柔起来,低低说道。
  “哦。”听到对面温柔的回应,陆一鸣原本繃紧的心不知为何莫名的松懈下来,毫无情绪地应了一声。
  意识渐渐升起,仿佛到了云端,他麻木而迷惑起来:他刚刚说了什么?我又说了什么?我为什么要死?死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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