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王爷落魄妃(97)
送走今天的第十二位访客, 我累极地趴在桌上, 说:“全都是人精。”
走的都是后门,送的都是厚礼,还都是晚上来。晚上我的脑袋都已经歇息,转得比白天慢多了。重要的是,强行把脑袋唤醒,脑袋会不开心,第二天就故意让我浑浑噩噩。
可我偏偏还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和他们对着演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礼贤下士的模样。
一双手按在我额角按揉,我舒服得哼唧了一声,说:“不知道能不能骗过太子,引他入局。我总感觉,火还加得不够。”
季明尘说:“官场上,人们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推测出来的,而非眼睛看到的。现在的火候刚刚好。要是总督天天和你把酒言欢,对你阿谀奉承,太子才会起疑。”
“人们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推测出来的,而非眼睛看到的。”我重复了一遍,眼冒星星地看着他,“你怎么说得这么好呀。”
“又来。”季明尘轻笑着弹了弹我的脑门,“最近怎么了,天天说我的好话,嘴比蜂蜜还要甜。”
我捂住额头不让弹:“我说的都是事实。”
“哦?帮你穿衣服你说我厉害,剥葡萄也说我厉害,我提壶倒个茶,你都要鼓掌夸我力气真大。”季明尘说,“那我会喝水,会吃饭,会睡觉,阿翊是不是也要说我厉害?”
我抱住他的腰仰头看他,很软地说:“你就是厉害呀。你喝水比别人好看,吃饭睡觉也比别人好看,剥……剥葡萄,就更好看了。”
“小傻猫。”
季明尘拉着我到后院,粗壮的树干上挂着吊椅,是他这几天做的。
夜空下,我们并肩坐在吊椅上,谁也没有说话。他揽着我,我靠在他肩头。吊椅轻轻摇晃。
我看着满天繁星,心里是平静的幸福。
“还要养一只蓝色眼睛的小猫咪。”我说。
季明尘说:“猫会抓人。”
“猫咪都是很温柔的。”
“是吗?”季明尘笑了一下,“不知是哪只不听话的小猫咪,把我背上全挠破了。”
在深蓝如水的平静星空下,我羞恼不起来,只抓起他的指尖啃了啃。
我在他肩头蹭蹭,说:“要有吊椅。”
季明尘说:“嗯,做两个,寝宫一个,花园一个。”
我说:“我要亲手给你种玫瑰,一天送你一朵。”
微风吹来,我缩了缩脖子。季明尘给我拢上披风,把我搂得更紧。
我昏昏欲睡,声音渐低:“你不喜欢猫,那就不养,养两只狗狗。”
“喜欢。”他偏头亲我的额头,“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我含糊地说,“以后不挠你了……”
轻笑声响起:“睡吧。”
我做了一个玫瑰花香味的梦。小花园开了满园玫瑰,我抱着雪团躺在花丛中央的吊椅上,我的仙人下朝归来,给了我一个吻。我们一家三口,在花园里吃烤兔肉……
雪团是我们狗狗的名字。
戏已经演了全套,接下来就等消息在京中发酵。我总算有闲暇逛一逛江南。
阳光晴好,我和季明尘在西湖泛舟。
湖上有人采莲,乌篷船悠悠荡漾,遍是吴语清歌。我们买了一壶船家自酿的米酒,并排躺在船尾,一人一口地分喝。
有些醉意,我便向季明尘道:“你看,他们都是夫妻合作。以后老了,我们也来采莲。我来采,你提着木篮子装。”
季明尘偏头看我:“阿翊笨手笨脚,掉河里怎么办?我来采,你在一边提着小木篮装,允许你偷吃菱角。”
我又看向乌篷船,提小木篮的都是女孩,采莲的都是男子。我犹豫了:“可我才是王爷,你是王妃。”
正在此时,乌篷船上的女孩喊了男子一声,用的是吴语。我听不懂,只觉得语调十分好听。
我侧耳凝神,她喊了那声就停了。我不由失落。
船家笑道:“公子可能不知,方才那句吴语,喊的是相公。”
他说着用吴语重复了一遍那个词。
我眼睛一亮,多好的音调。像一支空灵清幽的歌谣。船家又念了几遍,我便学会了。我凑到季明尘耳边,轻软地喊出了那个词。
喊完,我立刻脸红了,埋在他胸前不让他看我。
季明尘声音带笑:“不是死活不承认你是我夫人,怎么一下子这么大方了?”
我哼哼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承认。”
他笑道:“在北漠那晚,我每向一个人介绍,你都偷偷撇嘴,嘴巴撅得能挂小油壶了。可不是不承认么。”
我没说话。这段时间我做了一个重要决定。他是要当皇帝的,皇帝在朝臣面前得有面子。所以我决定暂时承认我是他的夫人,但这只是给别人看的。实际上,他永远是我的王妃。
到时候就用吴语喊,反正只有我和他能听懂,不丢我王爷的面子!
两人的面子都有了,我真聪明。
来江南自然要赏花。
烟濛小雨后的江南园林,红紫的牡丹,粉的月季,洁白的栀子和茉莉,一样比一样好看。
我又动了心,说:“还要种栀子花和茉莉花。”
撑着淡青色的油纸伞,一路看下去,只顾着纠结了:“胭脂和杜鹃也好看,棣棠也不错……”
季明尘说:“都种。”
他撑的伞是斜的。逛了近一个时辰,我一滴雨没淋,他一边肩膀全湿透了。
“我有内力,不怕冷。”季明尘说,“你最近身体不好,不能着凉。”
我顿时没有了看花的心情,拉着他回府换衣服。
当晚京城传来了消息。
高毅信中说,江南的消息入京之后,闲王党声势完全压过太子党。户部已经准备好,等我带着账册一入京,就开始核算这些年的烂账。高毅说,太子表面沉着,实则焦躁。
他没有问我是如何得到账册,清算核算之事也一笔带过。他想必也隐约察觉到了陛下的意思,着重笔墨让我一路小心。
我苦笑着说:“设了圈套让太子跳。生怕他不跳,可他要是跳了,我怕是又会难过。”
高毅猜到了,那太子会不会猜到,这只是陛下对他的一次考验?可就算猜到,他能在孤立无援中保持理智和清醒吗?
太难了。
陛下考验的是人性,而人性,向来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季明尘说:“这不是陛下的意旨么,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
我沉默了一会儿,把桌上的姜汤推过去:“不烫了,喝掉。”
向来泰山崩于顶都面不改色的季明尘,立刻变了脸色:“我有内力,不会着凉生病,不用喝。”
我说:“你那次就生病了。”
他一本正经地说:“太辣,容易影响真气运行。”
要是我不了解他,我就被他骗过去了。他眼角微颤,一看就是在说谎。我不为所动:“不行,要喝的。”
季明尘说:“晚上吃姜,如吃砒.霜。”
我说:“我没有听说过这句话,是不是你自己编的。”
我充满底气地和他对视,他败下阵来,喝下了姜汤。
我早就发现了,他喜欢微咸或清淡,不喜欢辣和甜,尤其恨姜的味道。我凑过去亲他的唇,笨拙地哄道:“我和你一起辣。”
三日后,我出发返京。
马车向北驶去。
三千名作百姓打扮的士兵,隐在官道两边的山林中,暗中护送车队。每辆马车的车夫,都是乔装打扮后的暗卫。
马车里,我紧张得坐立不安,生怕随时会跳出一队大军杀向我。
“没事。我在。”季明尘说,“你睡一会儿,别太耗神。”
焦躁让我十分难受,可怎么睡得着。季明尘在我颈后某处轻轻一拂,我便困意袭来,睡了过去。
我是被剧烈的震颤惊醒的。
很熟悉的震颤——那是无数枝箭羽飞速袭来,狠狠钉入马车时带来的震颤!在京城,皇后曾让我感受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