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乱世做纨绔君主(136)
还剩两章。
第109章 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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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越来越快, 快要过冬了。
永丰不常落雪,今年却不一样,细雪断断续续地下, 一连下了三日。
驿丞传来口信, 远在皇城的白国老以皇上失踪为由,已掌管了朝政大权,许琅前两年无时无刻不在与那些老官打交道,听到这个消息,是最生气的一个。
他跑来与谢宣骂起此事时,谢宣反而不甚在意。
许琅说得口干舌燥时, 他才慢吞吞说上一句:“谢知州呢?”
他这一问并非没有道理。
谢知州作为老皇帝的嫡长子, 被谢宣压一头就已荒谬至极,如今连谢家当年的走狗, 都要来这乱世里横插一脚,妄图夺走他垂涎的位子。
如何忍得下去?
不曾平定的乱世, 只会越来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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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的一日,距离谢宣承诺陈元狩的,与他一同前往玄江郡的日子, 还有短短两日。
他之前在定北军营里生活, 却不曾与几个兵卒交集过, 今日却一口气看了个够。
一大早,他的院里便涌满了人, 大多是兵卒, 还有小部分,是来拦兵卒进门的仆从。这些士兵许多战甲未卸, 便兴致勃勃地跑了过来, 不知是听说了什么。
浑身透着股看热闹的劲。
谢宣越细想, 便越觉得不对劲。
这些围上来的士兵,看的好像并非是这府中某处的热闹,或者说,他们看的热闹并非是他所理解的热闹。
他们来看的,是他这个人。
果不其然,队中有一人与身边的兄弟交头接耳:“这就是老大来找的王妃吗?”
身旁的人嫌恶道:“你小声点说话,王妃看我们了。”
“出去!”
谢宣气得一分面子不想给他们,当即喊话逐客。
这些人在陈元狩手下,大多性子机灵,听到这话,便晓得闯祸了,怕是要遭军法伺候,一下子溜之大吉。
剩下几个胆大心粗的,先前只在营中听老大的弟弟说他嫂子有多貌美,今日终于亲眼得见,哪舍得那么快拔腿离开。
要真因此被毒打一顿,也不算亏本买卖啊。
谢宣见还有几人犯着愣,一时竟是无语的情绪占了上风。
他指了指院门,毫不客气地重复一遍。
“全都滚出去。”
这一日,以谢宣把自己闷在屋里一整天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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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谢宣将那只交由府中下人喂养的兔子,送给了为它日夜操劳的魏太守。
赠完兔子,陈元狩问起兔子是从何处来的,谢宣只答一个朋友,再问哪个朋友,他也只言简意赅,说死掉的朋友。话到这个份上,陈元狩也不再问了。
他们分别多日,这些日子,是陈元狩不曾了解的日子,也是谢宣不愿提及的日子。
他与陈元狩说:“等这天下归你了,我想去定北道看看。”
陈元狩问为什么。
谢宣沉思一会儿,说,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地方,能养出你这样的人来。
“哪样的?”他听见陈元狩又发问道。
他笑了笑,说:“讨人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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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定北军浩浩荡荡出城,那时谢宣就已经知道,等这个冬天结束,便离回到皇城不远了,至于以何种身份回,他不知道,也不再在乎了。
陈元狩来永丰那一日,使得谢宣想逛街却不成。
离去的这一日,陈元狩便先遣走了定北军,陪他来了永丰最繁华的街区。
行在街上,谢宣正对着算命的铺子问价,他身上披的那件陈元狩的大氅被拽了拽。
他回过身,低下头来,才看见身后站着一个背着竹篓的小孩儿,一双眼睛眨巴着,那竹篓快与她的身量一般高,装的是油纸伞。
见他回了头,幼童抽了手,声音怯怯的:“姐姐,马上要下雪了,买把伞吧。”
谢宣在摊铺上放下手里捏着的卦钱,从锦袋里拿出二两银子,慢慢蹲下身来,将音量塞到幼童上衫的小兜里。又从他背着的竹篓里,抽出一把油纸伞。
他伸手摸了摸幼童的发顶,纠正先前错误的称呼:“叫哥哥。”
幼童怔了怔,一时不知所措起来,低着头,嘟囔的声儿细若蚊呐:“娘亲说过,漂亮的要喊姐姐,不漂亮的才喊哥哥。”
不过她仍应了谢宣所说,再抬起头时,摇摇头道:“哥哥给得太多了,一把伞要不了这么多钱。”
说着便将手探入上衫的小兜,执意要还。
谢宣推拒不过,视线四处流转,看近旁那个算命摊子,又看陈元狩,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他缓声道:“你若是不收,旁边这位哥哥可不会答应。”
幼童歪着头,有些不解。
谢宣脸不红心不跳,将毫无根据的胡扯信手拈来,“早年间有神算给这位哥哥算过一卦,算出他命途多舛,若想化解,需散财消灾。”
“所以你收下这个钱,无异于救这位哥哥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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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坐上马车,渐渐离永丰远去,陈元狩才问他:“什么神算算的这一卦?”
方才逛街的劲头过去了,谢宣坐在车上,双目快要磕在一起,听到这话,他才勉强睁开眼。紧跟着,一脸深不可测地开口道:“这个神算,你认识。”
后者一挑眉,并不信任:“我认识?”
他忍着大笑的冲动,正经道:“姓谢名宣,认识吗?”
陈元狩没回答,问:“这个神算还说过什么?”
谢宣登时直起摇摇欲倾的半个身子。
唠这个他可不困了。
他在这破地方过到如今,早忘了自己穿书者的身份,如今有找上门听故事的,不得好好施展一番。
这么想着,他将那些平日里说出口来,陈元狩定会觉得他脑子坏掉了的话,一股脑权当瞎算的命数说了出来。
还没说完,陈元狩便打断了他:“姻缘呢?”
这么一问,傻子都能听出陈元狩是想听他回答谢宣两个字。
他总不能说书里没写吧?
谢宣绞尽脑汁,凑出一句:“有雄才大略之人,不拘小情小爱,神算不算这个。”
陈元狩顿了顿,强调道:“我只想听这个。”
谢宣僵了一瞬,不作回答。
男人逼问道:“神算算不出来,还是不愿意算?”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道:“算不出来。”
“但我算得出来。”
马车内的空间很宽敞,谢宣却被逼到了角落。他攀着陈元狩的肩,不想叫他再往前逼近。可他的那点三脚猫力气,到底拦不住一个年轻气盛的男人。
他在自己都无所察觉时叹了口气,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摆出妥协的模样,睁眼看压在身上的男人。
他讨厌他。
可他也拿他没办法。
意识恍惚间,他听见男人又开了口:“从见你第一日起,我就能算得出来,你会嫁给我做新娘子。”
男人搂着他的腰,他攀着男人的肩,他全部的思考,都丢进了这个缠绵的亲吻里,被搅成了一滩浑浊的水,再没有用处了。
这时候的他竟然想,陈元狩说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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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北军四处征伐,于顺安六年,大败赵述。
顺安七年春,襄王封地被禁军所围,谢知州率军死战,于顺安七年秋攻破禁军包围,直指皇城。
顺安七年冬,白枝雪率军叛离皇城。
隆冬寒雪下,距书中所写的皇朝覆灭的顺安九年,只剩两年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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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宣醒来之时,天已经全黑了,营帐外在下大雪。夜色茫茫中,雪也没什么好看的,何况自从入冬以来,天气愈来愈冷,雪也愈下愈大,他每一日都能看见,便也生厌了。
三年前在永丰时,这雪是稀罕物。
到了今年的寒冬,越向皇城走,天气越冷,这雪便越不稀奇。
这三年来,战乱不曾停过,凡是途径的地方,每处都乱。
谢宣从陈渊那儿听来,就在前不久,白枭之的儿子调走了一部分禁军,叛离了朝廷,这事传到民间,引得许多人议论,像这样的大逆不道之事,向来是最受市井欢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