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乱世做纨绔君主(108)
这一转变,很快被人收入眼底。
男子道:“一路奔波会十分劳累,皇上可还有东西要带上?”
话音刚落,谢宣早就先这话一步,环顾起四周,各式各样的物件散落一地,这是他方才酿成的凌乱局面。
如今再看,却不需再整理了。
离营一里路处。
时候尚早,空中弥漫朝露。
冬日已然远去,由于草木被严冬熬枯了许多,谢宣一直难在营内瞧见真正的春色。然而这一段路走来,浅草丛生,花色繁杂,可谓春意盎然。
多走几步路,视野里,忽然出现密麻的细小黑点,像是人群与马匹。
终于走近,与谢宣想得无偏差,来接应的人数并不算多。
每人都骑了马,蒙面黑衣。
在他们之间,停了一辆马车。
领谢宣来此的男子走近与他们小声说了些什么,这些人即刻跳马,向他恭敬行礼。
谢宣拉下黑袍的帽子,摆手示意,叫这些人停了多余的礼节。
男子伸臂,在此时道:“请皇上上车。”
谢宣始终沉默,搭上那只手臂,踏进马车,脱下了那件黑袍。
恶战到了收尾时,对峙的两军忙得不可开交,到了这时候,死伤的数目,于僵持的双方而言,不过是需要算清的数字。
牺牲惨重的情形下,定北迫切需要这场恶战的胜利。而近日,“胜利”二字,终于能窥见模糊眉眼。
此时此刻,定北军中所剩闲兵甚少,贾朔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趁此带他离开,的确于情于理。
劫他来此的男子上了马,万事已经具备,他正要指引队伍离开。
谢宣掀开车帘,盯看负责驾马车的另一位遮面男子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领头的男子停了动作。
驾马车之人应道:“草民姓张,弓长张。”
十分普遍的姓氏。
谢宣扬声道:“此地的花开得好看,我想多看几眼,再离开。”
听此,领头男子插话道:“看来皇上有所不知。”
语气里竟有不屑之意。
谢宣拧眉,问道:“不知什么?”
男子讥讽道:“定北贼军居心险恶,妄想收拢民心,于是用粮食救助难民,给难民搭建住所。可惜,这一战打得凶险,一度是四面夹击,敌手几乎要将定北在华阳郡建的老巢捅了。”
“如果不是如今局势逆转,成了玄江郡的反贼要败,这个地方,怕是还能再死好些人!”
谢宣缄默不言。
男子又道:“这些花,都是贼子的血养出来的。他们身份低贱,这花自然也是贱花,皇上还是莫要多看,免得脏了眼睛。”
谢宣问道:“你当真是贾朔麾下?”
男子道:“草民不解皇上所言为何意。”
谢宣说:“我方才思考了许久,若是贾朔救我,首先,贾二公子不可能不来。其次,那些士兵不会是被割了脖颈,血尽而死。”
“最后一个疑点,贾朔恐怕养不出你这样的部下,无聊又冷血。”
男子稍作怔愣,很快,眼色又恢复如常。
他冷声道:“草民只负责劫皇上离营,其余之事,我并不知晓。”
谢宣迟疑片刻,问道:“去哪里?”
男子道:“清月客栈。”
谢宣放下车帘,坐回原位。
男子又道:“多谢皇上配合。”
蹄声起,车轮滚动,马车开始前进。
“既然疑点不便解释。”谢宣在车中道,“我还剩下一个揣测想问。”
话音落下,无人回应。
谢宣自顾自继续道:“贾二公子的确在清月客栈中,所以我们此行,绝不可能是去清月客栈。”
“如果我猜的方向大致无错。”谢宣凝声道,“你上头的人,是白枭之。”
作者有话要说:
男子是纯炮灰,会死的。这段剧情的主要人物不是他。
第89章 死途
片刻沉默。
忽而听得车外男子轻笑一声, “皇上本人,与我先前认为的,好像大不一样。”
“谬赞了。”一通话都喊出去了, 谢宣硬着头皮装淡定, “你做坏人,也比你做好人有趣多了。”
尾音刚落,车内晃荡起来,队伍掉马途径拐弯处,提了速。
谢宣右手扣住木板,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 再松开之时, 右手手指忽然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
他以左手握紧右腕,勉强止住颤抖。
马车这一摇, 仿佛步入危险的清晰信号,警示着他, 将他极力克制的恐惧摇回来大半。
这辆马车左右无窗,遮得密不透风,显然是不希望任何一人见到他的外貌, 知晓他的行踪。
军营里也没留一个活口。
陈元狩纵然多想寻他, 也难以快速锁定他的去向。
马不停蹄, 马车越走越快。男子的声音间隔风声传来,是沉闷的:“皇上料事如神, 实在叫人佩服。”
谢宣听得发笑:“要真料事料得神, 怎会沦落到穷途末路的境地?”
男子说:“之前商量好的计策,如今看来, 是用不上了。”
谢宣:“什么计策?”
男子不答。
谢宣紧盯着漆黑的车帘, “有什么话, 连对一个死人都不能说?”
“皇上说话怎么如此晦气?”尽管被戳穿一部分内情,男子的语调听上去仍旧游刃有余。
“我晦气的是我自己。”如今怕是要死在某地的荒郊,死也死得不明白,谢宣心里乱得揭不开锅,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和你一个杀人犯有什么关系?”
男子沉默几秒,“皇上现在能说能骂,不算死人。”
“你觉得我还能逃?”
就在男子不知如何含糊应付过去时,又听见车中的人开口。
谢宣费解片刻,终于有些眉目,“所以……你们不准备立即动手?”
“皇上吃糕点吧。”男子道,“‘贾大人’特地派人从皇城送来,给皇上这段路途填肚子用的。”
以转移话题作了默认。
一进马车,谢宣就瞩目到了一处——车座上放了食盒。他早已打开食盒查看过,发现最上层装的是桃花糕,方正小巧,雕刻了花纹图案,卖相极好,便是在皇城也难买到如此成色的桃花糕。
他接连看下去,每样都是不同的糕点。
之前他觉得奇怪,如今却可以解释了。为了让他信服蒙面的这伙人是贾朔所派,白枭之当真是煞费苦心。
在这之后,二人再无交流。
直至即将到达一间客栈,队伍靠偏僻角落暂停。男子请谢宣下车,从衣襟取出两根布条,在与他四目相对几秒后,抬手轻松制服住谢宣,拿其中一条黑布紧缠住了他的两腕。
男子手里还剩下一条黑布。
四处无人,除了绑架他的黑衣团伙,连只鸟儿的影子都寻不见。
谢宣懒得看任何人,微微低头,看手腕间瞬间被勒起的可怖红痕,在肤如凝脂的手腕子上煞是显眼,“你要杀我,不就是动动指头的事,不至于这么费劲吧?”
男子低声说:“不是现在动手。”
“哦,”谢宣问道,“那还要绑哪里?”
兴许是没见过他这么配合认命的态度,这群初次绑架当今圣上的绑匪面面相觑,愣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那位男子,指了指自己被蒙住的嘴巴。
在即将失去说话的能力之前,谢宣道:“你叫什么?”
男子仍然不答。
谢宣把方才说过的话重复道:“有什么名字,连对一个死人都不能说?”
“我姓庄。”
“名呢?”
“无可奉告。”男子摇头。
见谢宣终于作罢不言,男子向他作揖,在真正动手前,却发问,“皇上之前说怀疑割喉的伤口,是为什么?”
“我有两个朋友,还有一个燕雀阁的学生,都是这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