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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香记(63)

作者:小狐狸的大宝贝 时间:2022-03-19 09:44 标签:强制爱 架空

  轻飘飘的,像一团雾般将他整个人笼住,晕湿了发绺,晕湿了衣襟。
  一如深秋时。
  只是这一次,再没人为他打伞了。
  “驾!!驾——!!”
  元锡白甩掉李敢后,一路快鞭驱马赶到了玄武门,奇怪的是,平日里满是巡卫的东大道此时竟空无一人,一路畅行无阻。
  宫门口更是彻底乱了套,石板上全是被人踩烂的灯笼与伞骸,车马像逃难似的往四处乱窜,参加宫宴的大臣士族们一窝蜂地从那道小小的窄门中涌出去,仿佛走慢一步便会被那门夹断身子似的。
  人潮喧嚣中,元锡白猛地扭头,听见一些细碎的声音:
  “魏大人,这是发生了何事!?我方才不在内场,怎的、怎的才半晌就都往外跑了……”
  “于兄啊,这你还看不出来,这是要有大变了。右相方才在宴上竟然当众拒婚抗旨,现下正替那元侍郎在跪在乾清宫门前受刑呢!……”
  “只是拒个婚而已,怎的还用上了刑!?右相如此清节,贵为太子少师,又是宋氏的一族之主,陛下怎么……”
  “宫中这些阴谋阳谋咱们也参不透,只听说方才替右相求情的那些人通通都被抓走了,咱们这些老骨头还是赶紧逃出去避过这场风波为上啊——”
  元锡白瞳孔紧缩,手中鞭柄陡然变了形:
  拒婚、受刑……
  诸葛少陵果然出得如此阴险下招。
  他心下焦急,当即又扬下一记狠鞭,便要逆着人群闯进宫内。
  只听身下马儿痛苦地嘶鸣一声,便横冲乱撞地撒蹄奔向了宫门。
  “元锡白!??你怎会在此——”
  元锡白迎声望去,却见三尺宫门后的廊桥上,迦楼灵犀正提着杆一人高的长枪,一脸愕然又惊喜地看着自己。
  “你不是应该在清风峡,同李敢在一起吗!?”
  “本宫正要同部下一起出宫召集各军准备迎战,但又因担心右相安危,故而迟迟不得动身。元大人来的也太及时了——”
  雨势渐大,元锡白抹了把眼睛,便调转马头,朝迦楼灵犀驰去:“宋钊如今可在乾清宫外!?”
  “乾清宫外,三重阶上。”
  “敢问殿下,身上可有称手兵器——”
  “我背后这柄青焰枪是我从小使到大的,杀敌虽猛,但你们上京人可能用不惯。”
  迦楼灵犀思索片刻后,从她身侧侍卫背后抽出一把长弓,朝桥下的元锡白抛去:“这是我们关西将士们用的弓,比中原的要重些,元大人若不嫌弃便带上它吧!”
  元锡白双手去接它,整个身子被带得趔趄了一下,但仍用力地将其抱在怀里:
  “谢公主殿下!”
  随即又是厉喝着一抽鞭,箭似的孤身冲进了雨幕里。


第66章 一往情深
  刑杖已毕,那抹挺拔修长的身影此时却倒在雨中,仿佛一轮沉进泥沼的月,浑身血污,不知生死。
  门外有些老宫人看不下去,想去将宋钊扶起来,步履方动,便被苏其正一个眼神给定住了。
  “陛下命人对右相施杖刑,刑虽毕,却未从宫中传出宽恕他的消息。圣上现下正在里殿歇息,尔等难道要在天子的眼皮底下逆了他的意思,去救那不该救的人吗?”
  “奴……奴才不敢!”众宫人看了看彼此,只好瑟缩着退到了门檐下,生怕一个不小心动了圣怒。
  苏其正看着阶前那倒地不起的人影,不知怎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快意。
  惟有他知道,楼怀如今正被苏贵妃“精心伺候”着,今夜之后别说宽赦宋钊了,估计连话都说不出了。
  只要无人医治,这位右相大人拖着一身伤骨,恐是也撑不过今晚。
  太子一派群龙无首,定然慌然无措,溃不成军。
  正当他暗叹诸葛少陵料事如神时,远处却传来一阵喧嚣声——
  “咚——!”
  元锡白骑在马上,用弓身狠狠敲晕了一个侍卫,将他的箭镞都抢走后,便一路疾驰到了乾清宫外。
  只见那几丈高的朱门外正立着一群人,似乎在守着这儿不让旁人靠近。透过雨幕往里望去,却见那重重叠叠的玉阶前,倒着一滩人形难辨的黑影,只有那抹雪色的衣角能依稀窥得衣裳曾经的颜色。
  只望上一眼,元锡白的眼睛霎时便染上了赤红,握着缰绳的手也神经质地颤了起来。
  那人傍晚送他时便穿着一件月白衣衫。
  “你是何人!!此地不得擅闯………你!!站住———”门外的侍卫都带着刀剑,岂料面前之人竟真是个不怕死的,骑着马便要往前闯,用戟枪拦都拦不住。
  此时此刻,元锡白忽然听不见世上的所有声音了,他的眼中只有地上那个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人,那个分明相送时还眉眼含笑的人,那是他的……
  “宋钊。”
  元锡白的眼睛痛得厉害,手也抖得厉害,他将那失去知觉的身体小心地扶起来,却不小心触落了那歪斜的发冠。
  宋钊是个注重容姿仪态的人,每回上朝前,都会用玉冠仔细地将自己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来。而此时的他,却像只被折断了全身硬骨的鹤,只得歪着脖子狼狈地伏在地上。
  这是受了多少杖……才能将束得这么紧的发冠给生生挣脱开来。
  元锡白将湿透冰冷的宋钊搂在怀里,甚至不敢去听那人是否还有心跳。他手指碰了碰迦楼灵犀赠他的那把弓,一股带着悲意与怒气的热血忽然从指尖涌向了四肢百骸。
  他们怎么敢这么对他。
  他们怎么敢这么对他!?
  那一瞬间,他真心地想杀了这里的所有人——
  “元大人。”
  苏其正见到元锡白,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但还是握紧了拳头,沉声道:
  “圣上有令,未经他本人宽恕,任何人不得擅自将右相带离此地,若有违者……”
  “——啊!!!”
  只听身侧传来一声惨叫,苏其正蓦地回头,只见一名持着枪矛的侍卫猝然倒地,右腹处正插着一支羽箭,伤处不断往外涌着鲜血。
  “若有违者,如何?”
  苏其正有些怔然地望着马上举弓之人,一时忘了反应,四周顿时响起一片乱嘈嘈的“保护大人”与拔鞘的刀剑之声。
  雨中,元锡白亦是浑身湿透,双眼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仿佛从归墟中爬出来的水鬼一般,闪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了苏其正的左胸。
  “我奉长公主口谕前来接右相回府,手上这把弓便是信物——”
  苏其正负手而立,眼神晦暗不明:“我等奉皇上旨意在此看守,还请元大人勿要刻意为难在下。”
  元锡白嗤笑了一声,拉弓道:“刑罚既毕,哪有强留人继续在此受罪的道理,我懒得同你们这些人啰嗦,若不想成为箭下亡魂,就马上滚远点!”
  “我这箭法可是跟那镇西骠骑将军学的,方才那小兵之所以还留了一命,是我没有瞄准他的要害,在场诸位若是有信心可以拦住我,疑心在下箭法如何的,大可以试试。”
  此言一出,那些身无护体的侍卫皆往后退了一步,看来都领教过骠骑将军用箭的神威,忌惮着他手中那把形状奇异大弓。
  苏其正见元锡白毫不畏惧地用箭指着自己胸口,皱了皱眉,心中突然很不是滋味,声音却放轻了些许:“右相本就是为元大人你受的罚,若是圣上问责,你又该如何处之?”
  元锡白却仿佛看穿了一切似的,依然用那双血红的眼盯着他:“若是圣上问责,必然会亲自下旨定罪,到时元某必会一人承担,用不上苏大人替我操心。”
  苏其正叹了口气:“你不怕死吗?”
  “不怕。”
  苏其正却不敢直视那双满是仇恨与怒意的眼睛,垂着头沉吟了许久,还是方才中箭之人的连声痛呼打断了他的神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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