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门前(25)
时季昌故意在修剪地时候碰了碰,感受到了耳尖炙热的热度。
而娄怀玉把头低的更低了。
时季昌故意道:“剪个头发害羞什么?”
娄怀玉不说话。
时季昌剪也剪完了,低笑一声,替娄怀玉拿了围布,用棉花球在他脖子上扫了一圈,扫走了细细的碎发。
“好了。”时季昌在娄怀玉面前蹲下来,终于还是看清了他和耳朵差不多红的脸。
剪了短发的娄怀玉少了一些女气,多了一些少年的可爱,眼睛里好像总带着水,抿着嘴巴摇头,不看他。
时季昌觉得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他挺了挺身子,叫两个人的脸更贴近了些,几乎要被娄怀玉已经不在长的发丝蹭到了,才停住。
时季昌几乎能感觉到娄怀玉脸上的热度,只要他想,再靠近一点点,就能用嘴巴试一试,看看是不是和耳尖一样烫。
娄怀玉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种南方常见的植物,叫含羞草。
娄怀玉记得小时候楼里有一位姐姐养了一株,人一碰,那个草就好像会很害羞一样的把自己缩起来。
娄怀玉也想把自己缩起来。
可惜时季昌不让,漫长地无言的沉默过后,时季昌忽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娄怀玉一下子就把眼睛闭起来了。
下一刻,棉花柔软的触感覆盖到了娄怀玉的脸上。
时季昌慢慢的扫干净了他的整张脸。
娄怀玉说不清自己是松了口气的感觉多些,还是失望多些,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发呆一般看一根落在自己腿上的碎发。
“好了。”时季昌站起来说。
隔了很短很短的时间,娄怀玉盯着的那根碎发忽然被闪着银光的物件盖住了。
他愣一下,听到时季昌一边整理着理发的物件,一边说:“这个送给你,留得住。”
娄怀玉迟钝地将那物件拿起来,是时季昌之前很珍惜似的老揣在怀里的那把刀。此刻刀刃收在壳里,看起来就是四四方方的看不出是什么的银色长条。
“这刀是我当年在路边差点讨饭,一位倒腾西洋物件的老板给我的,”时季昌说,“他给我一碗饭,当时救了我们一命,后来这把刀又救过我好多命。”
“在这里的地牢,也是它救我一命,算我的幸运物吧,”时季昌伸手揉娄怀玉的头发,感觉短了以后手感更好了,“希望以后也能保护你。”
娄怀玉没注意到时季昌话里的我们,捏了那小长条一会,才用细小地声音说:“不是她给你的呀…”
时季昌没听清,矮下身来:“什么?”
娄怀玉却不说了,时季昌看见他微微翘起来一点嘴角,用力地摇头,配合娄怀玉的新发型,可爱的好像店里让人心软的漂亮玩具。
时季昌就又忍不住揉了他一把。
原来不是梦里念的那个玲玲给他的。
娄怀玉暗暗想,他捏紧了手里的东西,觉得自己同时收到了两份礼物。
第25章
虽然时季昌嘴上说着要学什么及时同他说,但事实上,梁思博的队伍来了以后,时季昌忙的连饭也没时间吃。
娄怀玉起初还在继续找胡海天和麻烦时季昌之间纠结,有一日同时季昌吃了晚饭一起往回走,看到时季昌眼下无法忽视的青黑,就不想问他了。
时季昌说,他在忙归并的事。
娄怀玉不懂什么是归并,时季昌便同他浅显地解释,归并差不多就是把他们的队伍,也变成梁思博的队伍。
虽然不懂其他缘由,单凭娄怀玉自己的判断来说,也觉得梁思博的队伍更厉害些。
娄怀玉和哪个队伍相处时间都不长,也不认识许多人,而平时判断人是哪边的标准,主要是依托衣着。
时季昌他们这边一般穿着自己的衣物,短衫棉袄,新旧各异,而梁思博那边的人,总是穿着束脚的制服,平日里甚至很少褪了头顶的帽子。
娄怀玉往来几日,便能发现,穿着制服的人,对他总是特别客气友好,热情洋溢,虽然不认识,见面总会笑面颔首,娄怀玉好几次应付不及,只会呆呆地啊一声,便和他们错开了。
穿着制服的人,纪律也总是很好,吃饭的时候扎堆在吃,不发出一点声音,坐姿都特别挺拔。
娄怀玉在有一次同时季昌吃饭的时候这样说,看见时季昌不明显地挺直了自己的背,嘴里道:“是的,他们纪律很好,组织发展地非常快。”
时季昌刚说完,纪律很好的梁思博便挺直着背,坐到了时季昌的身边。
梁思博人也高,但还是比时季昌矮一点,也比时季昌爱笑,一见面,大方地打招呼:“看你们刚开始吃没多久,一起一起。”
时季昌往边上让了让,让三个人变成三角形的形状。
梁思博一来,两个人再讨论这种对比就有些尴尬了,因此氛围有些古怪地沉默了一刻。
梁思博先开启地新话题。
他拿了个白面馒头,啃了一口,嚼着问娄怀玉:“听说你是唱戏的?”
梁思博问这话问的很平,没带什么感情色彩,因此娄怀玉只是很短的看了一眼时季昌,便点头道:“是的,越剧。”
“越剧啊…也行…”梁思博拉长了声音嘀咕,娄怀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敢轻易发表意见。
梁思博便又说:“那你功底和嗓子应该还不错吧?”
这次,娄怀玉还没有张口,时季昌已经出声了。
“他唱戏很厉害。”时季昌说,娄怀玉看过去,时季昌没看他,只仿佛在很认真地吃饭,“我拿下这里那天,还要感谢他在台上唱得好,台下人都看得入迷了,没太发现我们。”
娄怀玉心里动了一动,握着筷子的手忽而紧了,有些难以表露的高兴。
“这样!”梁思博表现地比他还要高兴,没头没尾地说,“那太好了。”
娄怀玉当天没理解这句太好了是什么意思,几日以后,等梁思博午饭时来邀他去参与什么社团活动,才晓得。
梁思博说:“上头现在觉得思想教育,也是头等重要的事,但民众文化水平有限,想要最广大的人民群众参与到革命中来,就要用传播最广,人民最喜闻乐见的方式。”
娄怀玉觉得梁思博有时候和时季昌很像,比如现在,他说的话,自己就一个字都没听懂。
梁思博大概也发现了,他换了个方式:“之前看你在学打枪,不熟练,时季昌也说,你刚刚来没多久,是吧?我们有的兵,不用打枪,也对革命起了决定性作用的。”
娄怀玉听懂了一点,心跳忽而有点快。
他直觉梁思博接下来要说的话,可以给他带来不同于与时季昌贴近时的快乐,给他找到能在这里继续长久地待下去的理由。
“不用打枪,不用打仗,也能,留在这里…的意思吗?”娄怀玉睁着眼睛问他。
娄怀玉剪短了头发,后面的头发自然而然地垂落了一些在脸颊两边,显得他脸更小了,也显得眼睛更大,这样自下而上地睁着看人,浑圆可爱。
梁思博笑的眼睛弯弯地,手伸出来,看起来是想碰一碰娄怀玉,但不知道是想碰哪,因为还没碰到,他就想起来什么一般收回去了,嘴里道:“是,我想让你当文艺兵。”
当天下午,梁思博领着娄怀玉去到了前院娄怀玉从未踏进过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空空荡荡,家具都被搬空了,只房间中央用四张方正的饭桌拼成的一整个大长桌,边上已经围坐满了人。
娄怀玉站在门口看了一圈,没看见时季昌,倒是看见了坐在桌尾的胡海天。
胡海天边上还空着个两个座位,梁思博叫他坐,娄怀玉便坐去了他旁边。
刚落座,胡海天就很轻地笑了一声。
可等娄怀玉抬头看,胡海天又好像没有笑,只是认真地看着走到最前面的梁思博,在梁思博站定的时候跟着鼓掌。
娄怀玉也后知后觉地鼓掌,看梁思博朝大家摆手:“大家不用给我鼓掌,等我以后给大家在台下鼓掌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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