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门前(24)
时季昌将娄怀玉轻轻松开了:“没什么事,走了个火。”
娄怀玉不由地上下打量了下对方。
“这样啊,”新面孔转过来笑笑,也没多问,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梁思博,新军北上三连第二支队队长。”
他一边说,一边站直了,很挺拔地将手掌伸直了,放在了头顶下边一些的位置。
娄怀玉并不知道这个动作有何含义,只是一瞬间觉得这个情景似乎十分需要被尊重,因此背都不由挺直了些。
梁思博说完话手放下来,又笑了笑,上下打量几眼娄怀玉,说了一句娄怀玉没想到的话。
“你就是时季昌说的娄怀玉吧?”
第24章
“你就是时季昌说的娄怀玉吧?”被梁思博突如其来地问,娄怀玉人愣了愣。
时季昌却异常迅速地抢着一般说了毫不相干的话:“你说的那个事我明天再和你讨论,今天大家也累了,先休息吧。”
娄怀玉不太懂,怎么连梁思博都露出了那种他看不懂的笑容来。
梁思博说好,时季昌就立刻逃跑似的拉着娄怀玉走了。
他路上又抱怨起娄怀玉来,看着他的手臂皱眉:“现在可没药给你喝了。”
娄怀玉听懂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回嘴:“本来药也没进了我的嘴里啊。”
被时季昌掐着脖子揉了头捏了脸。
两人闹一阵,娄怀玉笑地肚子疼。
时季昌一回来,娄怀玉就好像选择的心落到地上,一下觉得踏实轻松了很多,前几天很纠结的事,也仿佛很自然地同时季昌说了。
娄怀玉说,觉得每天没有什么事做。
他把这几天跟着操练的事一件件数给时季昌说,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越说语气越像在撒娇。
“我明天起床全身都好疼啊。”娄怀玉委委屈屈道。
娄怀玉捏着他的手臂将人拉的停住,大手在他肩膀上捏了捏:“正常,一开始都这样。”
说完了,又迅速补充:“不过你想学什么直接和我说,我教你,别跟着胡海天他们,他们大手大脚惯了,再伤着你。”
“胡海天?”娄怀玉眼睛一下瞪大了,“老胡就是胡海天吗?”
娄怀玉三年前进范家大院前,听到的最后一件轰动的新闻就是胡海天的寨子把山口他们派去山上剿匪的士兵给赶了回来,还因此吸引了一大批没有儿女的汉子主动加入。
而后来娄怀玉进了院里,断了信息,偶尔也还能听到私下对胡海天的议论。
娄怀玉懂得不多,只觉得能打败日本兵的应该都是很厉害的人,因此一边觉得土匪凶神恶煞,一边又觉得他们很厉害。
救下时季昌的第一天,他还怀疑过时季昌是不是胡海天。
只是娄怀玉没想到胡海天是老胡那样骨子里蛮温和的人。
“怎么了?”时季昌见他惊讶,问。
娄怀玉道:“我以为土匪会很凶,没想到他人这么温柔。”
时季昌一时没应声,隔了一阵,才莫名其妙地重复道:“温柔?”
娄怀玉抬头看他,未看清什么表情,就被时季昌压住了脑门,使劲揉了揉,又同他强调:“总之要学什么就找我,我教你。”
时季昌的手很大,温暖,干燥,摩擦娄怀玉的头皮与发丝的时候,好像会有一种其他人都没有的奇怪效果,叫娄怀玉觉得安心,也悸动。
他心跳的快了些,稳了稳,才故意说:“和你学一点用也没有。”
“嗯?”时季昌果然不服,“怎么说?”
娄怀玉便把他和兰儿一起出逃那天的事一一说了:“你老在下面接着我,结果兰儿让我自己跳,被石头磕到,差点就逃不走了。”
时季昌听得轻笑:“那有什么办法,你自己胆小。”
娄怀玉哼声:“我哪有。”
说完便被时季昌压着揉搓。
时季昌揉玩他的头,却还不愿意放开,一手扶着人,一手滑下来,分不出是不是故意,又轻又快地刮过了娄怀玉的嘴唇与下巴。
娄怀玉只觉得被毛茸茸的东西扫了一样,他努力控制着,才没让自己抖地太明显。
时季昌低着头看他,娄怀玉却不敢抬眼了。
他的头发因为一上午的运动和时季昌方才的揉搓落下来一些,被阳光照射着,在娄怀玉白皙无暇的脸上留下一捋阴影,无端叫他本就唇红齿白的脸增添了一丝明艳。
时季昌忍不住伸手过去,捉住了那撮头发来,缓缓地替他别回脑后。
他方才的怒气,其实也不单是因为一个皮外伤或是使用了枪支。
时季昌去外头十几日,没想过回来的第一秒就能看见这样的场面。
胡海天碰着娄怀玉的手腕把人拽起来,他看起来呆呆地,仿佛十分信任地去瞧拉着他的胡海天。
时季昌根本没有想过,娄怀玉在他不在的时候,能和其他人迅速亲近起来。
娄怀玉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但他低头去看伤口的时候,胡海天也这样帮他别了头发,从时季昌的角度看上去,就像顺着娄怀玉的脸颊细细地摸了一圈。
时季昌说不出自己的什么感受,但理智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把娄怀玉从胡海天手里拽走了。
时季昌手放下来,又伸过去,将他另一边也细细别好。
“给你剪个头发吗?”时季昌忽然说。
娄怀玉一愣,长长的睫毛颤了两下,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抬头直视着时季昌。
“剪得很短那种吗?”娄怀玉问。
时季昌有一瞬间差点忘了自己在做什么,顿一下,才说:“你不想剪也没事。”
说着顺着娄怀玉的发丝摸了摸。
娄怀玉看起来挺纠结地,垂着眼睛想了好一会,最后才抿了抿嘴唇,点头:“好,你剪吧。”
他们这个野生队伍,条件不好,也没什么讲究,几乎男男女女理发都是拿着一把普通的剪刀,你帮我剪,我帮你剪。
时季昌这么多年早减出了一点经验,但不知道为什么,低头看娄怀玉那张小脸,就会紧张起来。
娄怀玉搬了张小凳子乖乖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嘴里还给时季昌施加压力:“剪地好看点哦。”
然而时季昌下了第一刀。
娄怀玉忽然就被切到肉了一般喊了一声。
时季昌立刻慌了:“怎么了?”
娄怀玉却伸手指了指院子里的角落:“你会不会和堆雪人一样,把我剪地很丑啊?”
时季昌盯着他那张脸,先想反驳他,大概多难看的发型都剪不丑他的,但是嘴上没说,而是道:“那是我第一次堆,我第二次在河边堆的不就挺好看的吗?”
时季昌说着手很快地刷刷剪了两刀。
娄怀玉在心里认真回想了一下,时季昌第二个雪人堆成什么样子。
但可能是因为没有第一个那样丑,又只看了短短一阵,娄怀玉怎么都记不起具体的样貌来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较真起来,死命地想要起来,却怎么都记不起。
“我不记得了。”他忍不住沮丧地小声道。
时季昌正忙着剪他后面的头发,没看见他的表情,便自然地问:“什么不记得?”
“雪人。”娄怀玉回答他。
他嘟着嘴抱怨:“雪人会化,糖葫芦会坏,腊梅也枯了,你总送我些容易坏的东西,我都留不住……”
娄怀玉抱怨到后来声音越来越轻。
他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没有立场说这些话的,时季昌遵守诺言,带他离开了山口,现在是他没地方去,死皮赖脸要黏着人家。
时季昌是什么也不欠自己的。
时季昌一时没有说话,细细地剪平了娄怀玉后颈的头发,露出一截长年不见阳光的雪白的脖颈来。
娄怀玉长得好看,时季昌只是简单地把头发都剪到耳朵偏下一点的位置,就已经让娄怀玉看起来标致秀气,比以前的长发更显得年纪小了。
他剪平了细碎的地方,最后慢慢地沿着耳朵的轮廓剪了一圈,露出了一只红地滴血的耳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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