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总路过修罗场(26)
少年喋喋不休的叙述在耳边响彻,但心魔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它的双眼已经被眼前血肉蛊惑。
终于,忍耐到了极限,它不由自主地张开嘴,一口咬在少年的脖子上,贪婪地吮吸,咬下大块血肉。
少年段成璧的嗓音一瞬间化为冬日滞涩的潮水,干涩道:
“你是我娘吗?”
“怎么不是?”心魔唇上尚沾着艳红的鲜血,纤纤玉手轻抚少年柔软的发顶,双眼微眯,满是餍足,
“我诞生于你的经历,你的记忆,还有你的梦魇,知道她和你之间所有的一切,也和她一样恨你。你是知道她恨你的,不然也不可能诞生我。
我根本不期望你出生,我知道你从小受别人欺负却不管不问,我打你骂你,教你弱肉强食,就是要把你培养成一把涂满毒药的刀,报复我的魔帝兄长。这一点,你就做得很好。”
快恨它吧,只有最浓烈的爱憎才能让血肉变得更美味。
“好孩子,你一向最听娘的话,处处为娘着想,从来不让娘失望,这次也是一样,让娘吃了你好不好?娘心疼你,吃了你,你就再也不用在这世间受苦了。”
它说完后,重新埋首于少年的脖颈间,为了怕他逃跑,双手紧紧环抱住他。正如一个母亲拥抱最心爱的孩子。
这是凌如霜第一次抱他,她的怀抱是温暖的。
云散月出。
少年段成璧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索性什么表情也不做。他缓缓抬起手,反抱住凌如霜,闭上眼,似乎心甘情愿地死在心魔怀中。
但接下来,心魔却心口一凉,瞪大双眼。
一把锋利的骨刃从后心刺入身体,少年段成璧紧紧攥着骨刃,一点一点,搅碎它的心脏。
心魔见势不妙,第一时间要从凌如霜身体里脱逃走,却被骨刃上骤然爆发的灵力禁锢,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机随凌如霜的生命一道消逝。
少年段成璧的下巴仍抵在凌如霜肩上。他想起魔尊与他的赌约。
若是在天亮之前,凌如霜没有要杀他,魔尊就不再对凌如霜出手。
反之,少年段成璧则要将这把汇聚了魔尊全身灵力的骨刃送入凌如霜心口。
当魔尊提出这个赌约时,段成璧没有立刻同意,魔尊却嗤笑一声,说他早知道自己会输,所以根本不敢赌。
如今正如他所言,少年跌坐月下,一败涂地。
月色慷慨,将如水清冽的光辉向未昀城中大碗泼洒,照亮一切阴暗角落中的纠缠的爱憎,漫长的追逃。
时间越长,虞渊就越确定魔尊暂时没有能力杀他。不是他变强了,那肯定就是对方因为某种原因变弱了。
所以当魔尊要他算卦,他滔滔不绝地说到未来魔尊将经历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后,话说一半,将听到兴头上的魔尊丢下,转身飞跑。
魔尊在身后穷追不舍。
虞渊机警稳健,边跑边往身后丢符箓布障眼法,魔尊熟悉地形,修为高直觉敏锐,无论虞渊躲到何处都能找到他。
二人各显神通,你来我往地追踪与反追踪,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直到天边圆月彻底显露,身后魔尊气息忽然暴涨,铺天盖地的威压眨眼锁定虞渊。
风刃发出尖啸,朝他后心射来。
魔尊有把握,这一击必然能杀了他。
然而还未等风刃飞至,对方却整个人凭空消失,徒留朔风卷起枯草,滚落街前。
魔尊神识外放,一瞬间覆盖整个未昀城,在十条街开外重新锁定虞渊时,轻轻勾了勾嘴角:
“有趣。”
十条街开外,虞渊站在街头喘气,猝不及防与跪坐在地的少年段成璧对视。
凌如霜倒在少年怀里,像一朵即将枯死的花,后心尚插着一柄匕首。而少年神情麻木空白,静静地抱着她,既不悲也不喜,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但月光一视同仁地打在他脸上。一滴滚圆的泪珠被轻盈明亮的月光一笼,在少年冷漠的脸上纤毫毕现。
那一刻,虞渊想起对方小肚鸡肠的性格,宁愿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此时月光太明亮,天上又不落雨,他甚至找不出一个借口来替对方遮掩一二。
“你来看我笑话?”
少年垂着眼,并未看他。
虞渊没有回答,视而不见,匆匆与他擦肩而过。
反正该看到的都看到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既然魔尊注定不会放过他,有这时间安慰人,还不如抓紧逃命。
再说,对方也无需他的安慰。
自己知道再多,也只是一个看客,别人的悲欢,终究与他无关,又何须参与?
“殊不知。”
身后少年的声音忽然响起,虞渊没预料到少年会喊他,脚步微顿,但依旧没回头。
估计少年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叫住他,所以很快没了下文。
在他怀中,凌如霜彻底断掉呼吸,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荡,裂出一条条充斥白光的缝隙。
虞渊才向前走出十余步,剑灵的声音重新传至他耳边:
“恭喜剑主取得魔剑,此间幻境即将崩塌,您只需将血滴在魔剑上,让它认主,便可将剑彻底唤醒,离开幻境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剑灵他翻脸无情
再次听到剑灵恍如隔世的声音,虞渊竟有种诡异的不真实感。
原著剧情里属于男主的武器,居然如此轻易被他这个路人甲抢到手了?
总感觉背后有阴谋。
整个幻境世界以凌如霜为中心,裂缝似蛛网蔓延,白光越来越亮,看上去撑不了多久。
前方扶着后腰的凌辰听见动静匆匆而至,见此情景后面色大变,球一样的身体朝他高速弹射:
“把剑交出来!”
后方魔尊姗姗来迟,一步步朝他走近。
耳畔剑灵催促之声愈急:
“剑主,时间不多了,快让魔剑滴血认主啊,您再不动手,等世界崩塌可就来不及了!”
虞渊充耳不闻。情况越紧急,他的头脑就越清醒,知道此时慌张不得。
对于剑灵这个三面二五仔的话,听听就行了,谁信谁死。
他运转身法躲过凌辰,足尖一点,身如轻燕跃上一户人家屋顶,在两人如有实质的目光之下咬破指尖,将带血的手指悬于剑刃上方,高声道:
“谁再过来,我就让它滴血认主!”
凌辰面色黑如锅底,但因他有“剑质”在手,偏也奈何不得,只能站在地上干着急;魔尊则挑挑眉,淡声开口:
“你若敢让它认主,出幻境之前,我必杀你。”
说得好像我不让它认,你就不杀我一样。
虞渊不为所动,盘腿坐在青瓦之上,姿态闲适,强迫自己不给周遭崩塌的景象多一点眼神,无赖道:
“那样也好,我先让它认主,到时候就算杀了我你们也出不去。反正我烂命一条,以一己之力拖得魔族两位重要人物给我陪葬,这辈子也算值了。”
说罢又将流血的指尖往剑上靠了靠,只差一点就要碰上。
下面凌辰简直要被他气疯,刚想开口,却被魔尊冷声打断:
“这人几次从你手中死里逃生,其心智毅力皆非常人能及,你真以为他会这般轻易去死?”
瓦上少年刻意拖长的声调遥遥传来:
“我听得到,谢谢!”
“你们大可以试试,反正我只是仙门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弟子,天赋平平,修为平平,一辈子大概也难熬出头了,和你们死在一起,被人发现后就是——我,以练气修为与二位大战三百回合,最后以一己之力拖死你们,传出去我流芳千古,二位被嘲笑万年。
你们倒是可以看看我敢不敢以瓦砾之身,拼你们一个玉碎!”
他说完以后,甚至朝下方二人有恃无恐地笑了笑,面上一道从眉骨至鼻梁的细长血痕将原本温和如春风的气质破坏。
此刻他一笑起来,更是又狠又野,甚至两颗雪白小虎牙上都闪着摄人心魄的凶光,确实很有亡命徒的风范。
魔尊与他对视,看着他逐渐锐利的眼神,忽然想起少年段成璧身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