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好难当(88)
两百多年间,周筵的经脉与神魂早已习惯了没有灵根的修行,可这样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一般的修炼方式,在真的灵根面前不堪一击。
一感应到筑基期的灵根,经脉便疯狂地将体内蕴藏的灵力引渡过去,试图滋养这本应有的根基,让它提升到和自己相同的境界。
若是平常,也许不会有什么难以挽回的后果,筑基和大乘实在相差悬殊,即使弥补上灵根的不足,周筵也至多掉一个大境界。
可除了他原本的灵根外,他的灵根好像还链接着另一个人的灵根,所有流逝过去的灵力和修为都被恣意抢夺,变成属于他人的东西。
这是,段厉……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周筵脑子里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念头,却根本抓不住,仅仅是撑着让修为慢些流逝,便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心神和精力。
可即使如此也收效甚微,他的境界正在从低到高地崩塌。虽然表面上还维持着大乘期,但周筵能察觉到,他已经无法再使用筑基和金丹的法术了。
这样下去不行。
可他实在是难以做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抵抗。
云佩风和段厉依旧在对话,那些声音传到他耳际就变成了令人头晕目眩的嗡鸣。
可他知道段厉安的什么心,他不想让云佩风再多跟他说一句话!
跳过灵力,将从月读宗得来的无尽灵气强行转化为修为,周筵终于恢复了一点清明。
他骤然握紧了几乎变为虚无的凝海刀,猛地一划。
刀气横扫!
紫金色的刀光如扇面一般扑向段厉,猝不及防地将他打翻在地!
“你得保证……”云佩风一句话刚说了半句,被周筵的举动惊得一抖,立刻扭头看他,“你……”
他又回头看了看倒在地上流了一摊血,但似乎还没死的段厉。
周筵知道自己那一刀劈歪了,不然能一刀结果了段厉。但现在他没心思管那个化身的死活,压住云佩风的手,他低喘几声:“你别听他的!”
“反正无论怎么样我都活不下来,”他说得很急,声音很低,“别听他的,求你。”
依段厉的手段,如果云佩风真的照着做了……
周筵真的很爱他,他希望云佩风能爱他,能记得他,也不想再受曾经受过的苦。
即使已经渡过名劫憎劫,但他也再也不想回忆起那些日子。段厉带来的苦难,每一个白天与深夜都让他煎熬。
而到最后,他所受的苦,所经历的劫难,都只是他的催命符,是段厉提升境界的柴薪。
“你直接走……”周筵闭着眼睛,即使睁开眼睛,他现在也看不清云佩风的脸,“我不知道段厉会不会再找你,但是,但……我不想渡情劫……我想要你喜欢我,一直喜欢我。”
云佩风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刚才能和段厉你来我往地拖延时间,可现在他难道能答应周筵的话吗?
他张了张嘴,愣是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他不想听段厉的,也不能听周筵的,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做。
云佩风下意识又回头看段厉,被周筵刀气所伤的化身似乎已经意识不清,唯有手脚偶尔抽动。
对于大乘期来说,这样的伤其实几息就能恢复,可段厉好像没打算救回这具化身。
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它只代表着在段厉看来,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再讨论、再商量的必要。
“不行,”他飞快地抽了一口气,对周筵说,“我不能让你……”
他没有说完,周筵已经靠近,紧紧地抱住了他。
周筵的神智没有那么清醒,甚至控制不太好自己的动作,这个拥抱有点歪,也非常重,差点把云佩风压得坐不住倒在地上,他用的手劲也很大,把云佩风勒得生疼。
可这个怀抱也非常温暖,周筵用了最后的力量在拥抱他。
“听话,”周筵的声音贴在他耳边,“如果有机会的话……帮我杀了段厉。”
他艰难地露出一个云佩风看不到的笑:“剩下的什么都别做了,永远记住我就好。”
到了最后,他甚至不求云佩风能爱他,只希望他能永远地记住他。只要这样,他就足够心满意足了。
云佩风不明白这些,他只是心里难受,眨了眨眼睛,突然掉出来大颗大颗的眼泪。
面颊被染得湿热,他抽了下鼻子,声音颤抖:“我……”
只说了一个字就哽住,但他想问,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比起看周筵就这么被抽取修为,他宁愿答应段厉的条件。
忘了周筵对他也没有损失,反而能让周筵活久一点。
周筵听到了云佩风的哽咽和隐忍的哭声,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云佩风哭。可他此时已经被侵蚀到了化神期,实在是混沌,抽不出一丝力量去安慰他。
他只能努力更用力地抱紧云佩风,期望自己这样,云佩风便能乖乖让他抱着,什么都不做。
可到后来,他连这样的力道都维持不住,云佩风近乎恐慌地发现,周筵的手现在只是虚虚地搭在他的腰间。
“你还好吗?”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可周筵的嘴唇真的翕动起来,像在说着什么,即使云佩风将头凑过去,也没能听清。
他看了一会儿,终于后知后觉地读懂唇语,那竟是一句微弱的“别哭”。
艹!
云佩风在心里骂了一句,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眼泪却根本止不住,很快又落到周筵的外袍上,晕出深色痕迹。
周筵眉头紧锁着,还在与灵根和段厉抗争,可对外界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云佩风盯着他愈发苍白的面色看了一会儿,突然猛地挣开他,又擦了下泪,脚步不稳地走到段厉的化身旁边。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哭,也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他可能会在权衡利弊后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可现在,他很害怕,他怕周筵就这么死去。为此他愿意做任何事情,哪怕只是能拖延时间。
“我答应你!你满意了吗!”他大声说着,每一个字都颤抖得不在调上,每一个字都难以听清,“我答应你……”
最开始的决定与胆量,最终软化成了穷途末路的哀求,他的声音低下来,投降又溃败:“你放了他吧……”
段厉的化身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云佩风也没奢望他还能有什么回应。
抹除自己的记忆这种事,他一个人就能做,他知道法诀。
站在两个几乎都要没了气息的躯体旁边,云佩风捏出了记忆里的法诀。可他的手实在太抖,又实在太急太怕,连续几次都没能捏对,根本进入不了灵台深处。
就在这时,他的腰侧突然微微发热,竟是一道非常微弱的灵力反应。
这是什么东西?通讯符?
捏不出法诀,云佩风的脑子里一团乱,根本不想管这种东西。
可兴许是多年来的习惯起了作用,在他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就已经拿出了通讯符,眼睛向符箓上瞥去。
竟然是姜楷的消息。
姜楷在回答他之前问的问题。
“徒弟,你问我段厉问了我什么,我最开始没有答。但现在左思右想,总是心里过意不去,毕竟瞒着你们,其实也有我个人的私心作祟。”
“可……唉,”姜楷的笔在这里顿了顿,“段厉问我的主要是两件事。”
“第一个,他问他所修改的功法,也就是周筵现在练的那个,到底有多大的几率修炼到大乘期中期,会不会即使渡了情劫也突破失败。”
“第二个,他问如果周筵死了,你抛下周筵这个负担,又有多大可能突破到大乘期中期。”
脑中嗡的一声,云佩风死死盯着最后这句话,甚至忘了继续往后看。
第64章 破局
不用姜楷回答,云佩风自己就知道这两个问题的答案。
在原书的剧情中,原书主角用姜楷的功法毫无阻碍地修到了大乘期;周筵却只是一个牺牲品,努力寻求突破却不得其法,最后甚至沦为反派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