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30)

　　盛熙阳转过身来的时候,觉得衣服确实没有湿淋淋地贴着身体了。
　　他看了一眼盛霭。
　　盛霭已经回到了办公桌前。
　　盛熙阳靠着书柜站着，心跳得很快。
　　他低下头，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心跳，抬起眼，想跟盛霭说什么，缓和一下此时此刻略微有些尴尬的寂静气氛。
　　可盛熙阳一抬起头,就看见盛霭镜片后的那双眼眸，正望着自己手里的那张手帕，久久没移开视线。
　　盛熙阳脑袋再次一嗡。
　　他别过脸去,望向办公室门的方向。
　　怎么回事……
　　盛熙阳感觉耳朵和脸都很烫，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
　　不会吧……
　　盛熙阳不敢去细想自己的这个念头。
　　他知道自己这个体质容易吸……吸引男生喜欢，可是不该是这样的啊？
　　盛熙阳的脑袋乱成了一锅粥。
　　窗外的雨声还不停，更添烦乱。盛熙阳再一次鼓起勇气转过脸来，这一次，对上了盛霭的视线。
　　盛熙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下意识挪开了视线。
　　盛霭微微撑着额，眼底浮起一丝很浅淡很柔和的笑意，“怎么了。”
　　盛熙阳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盛霭的视线深了一瞬。
　　他的声音依旧很柔和，“哥哥碰你，不好意思了吗？”
　　盛熙阳顿时全身紧绷。
　　他咬了咬唇，撒谎道：“没有……”
　　盛霭看着盛熙阳，片刻后，站起身，“家里是不是没有兄弟姐妹？”
　　盛熙阳被话题转换得有些懵，点了点头，“没有，家里就我一个。”
　　“嗯……”盛霭走到办公桌的这一边，靠着办公桌，可能因为有些热，所以解开了衬衫领口的扣子，他的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那就把我当做亲哥哥好了。”
　　盛霭没有说话。
　　安静了很久，盛霭正想再说些什么。
　　盛熙阳突然就道：“那你把我当做亲弟弟吗？”
　　话音落下以后，办公室里的声音仿佛都蒸发了。
　　连钟摆声都听不见了一样。
　　窗外雨声淅沥，盛熙阳抬起眼，看着盛霭。
　　盛霭靠在办公桌旁边，身边一盏孤灯，将他的眉眼一瞬间映得很深，柔和的笑意也没有了，似乎还有一丝残留的阴翳在眉眼间。
　　沉默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盛霭似乎终于想要开口，“我……”
　　然而，就在这一瞬，楼下响起了车子鸣喇叭的声音，一声又一声，似乎在急促地催着他们下去。
　　办公室里又安静了一会儿。
　　最终盛霭别过脸，拿起了放在椅子上的外套，金边眼镜后的眼睛似乎有微微浮起一丝柔软，“司机到了，我们走吧。”
　　眼看着盛霭准备要走。
　　盛熙阳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他突然跑了过去，绕到办公桌的后面，用力推开了窗户。
　　一瞬间，夏夜的风雨都扑面而来。
　　盛熙阳冲着楼下的司机喊了一声：“阿叔，你等一等，我们没那么快！”
　　隐约看见车里的一个影子跟盛熙阳打了个手势。
　　盛熙阳把窗户关上了。
　　在盛霭微微怔神的视线下，盛熙阳又跑到办公室门口那儿，把门挡住了，用背抵着门，明明自己紧张得舌头都打结，还是一字一句道：“不……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许你回家了。”


第53章 狼狈逃离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奇怪起来。
　　盛熙阳背靠着门,呼吸有些急促地望着盛霭。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和底气，为什么会质问盛霭这样的问题。
　　一盏落地灯孤零零地在盛霭的身后立着，灯光被盛霭的身影挡住。
　　盛熙阳看着盛霭的眉眼。
　　他第一次在盛霭的眼中读不出温和的情绪。
　　金边眼镜下的那双眼眸，久久地望着盛霭。
　　过了很久、很久,盛霭似乎慢慢地松懈了下来,侧过头,望着茶几上放着那束花。
　　他走过去,弯下腰，拿起了那束花。
　　盛霭垂眼望着这束雪白的花朵，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问了一句：“那你怎么想呢。”
　　盛熙阳的心脏像是被重重锤了一下。
　　他茫然又结巴地问道：“什、什么怎么想……”
　　盛霭垂着眼，鼻尖轻轻触碰到那束花,一时没有说话。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握着那束花向盛熙阳走来。
　　盛熙阳下意识想后退，但身后是门板,退无可退。
　　盛霭停在了离盛熙阳很近的地方。
　　他比盛熙阳高一些,盛熙阳要抬头看他。
　　“你既然问我这个问题，”盛霭的眼底没有了平时的温柔，眉心轻轻蹙着，似乎说出这样的话来，对他来说也有些无奈的痛苦，“大概是已经猜到答案了。”
　　盛熙阳没有说话。
　　盛霭问道：“你对于你心中的这个答案,你是怎么想的？”微微一顿，他再次靠了靠，同时低下头来,唤出了盛熙阳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盛熙阳。”
　　盛熙阳的呼吸停了一瞬。
　　他的目光停留在盛霭的耳朵上。
　　不敢去看盛霭的眼睛。
　　盛熙阳的心脏跳得很急，撞得他胸腔都有些疼。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是什么反应，以前被兄弟表白的时候，他只有一脸懵逼，和飞快拒绝。
　　那为什么，面对盛霭，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盛霭拿着那束花，慢慢倾身而来。
　　盛熙阳感觉到盛霭靠得越来越近。
　　感觉到盛霭的鼻尖快要碰到盛熙阳的额头，吐息湿润而柔软。他一寸寸在靠近，一寸寸在打破盛熙阳的心理防线。
　　“不说话……”盛霭的唇停留在盛霭眉心前一寸，垂下眼，眼睫在眼底落下一片阴翳，“哥哥就先回答你的问题吧。”
　　见盛熙阳还是没有吭声。
　　盛霭闭上眼，微微往前一倾，似乎真的要吻上盛熙阳的额头。
　　可就是在这一瞬，盛熙阳猛然把头别了过去。
　　盛霭的身影顿时一僵。
　　盛熙阳彻底慌了，不再挡着门板，往旁边钻了出去，站在角落里。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一连串动作。
　　但盛熙阳做完以后，却觉得浑身虚脱，想要大口大口地喘气。他伸手想要扶住什么，但手边没有可以扶的，也就抓了空。
　　盛熙阳最后紧紧攥着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盛霭，直接夺门而出。
　　他跑下楼，本来想自己跑回家，发现外边还下着雨，司机的车停在门口。
　　盛熙阳怔怔地站了很久，最后还是坐进车里。
　　司机问道：“大少爷呢？”
　　盛熙阳往里挪了挪，望着窗外的雨幕，心跳得太快，导致声音都有些轻颤，“不知道。”微微一顿，才想起来该怎么说，“等会儿应该就下来了……吧。”
　　司机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问，继续等。
　　好在没有等太久，盛霭下来了。
　　他坐进车里，手里拿着那束花和西装外套，对司机道：“久等了，回家吧。”
　　司机说好。
　　汽车启动以后，车内的气氛便彻底寂静了下来。
　　从前不管是坐车还是盛霭开车，盛熙阳都会跟盛霭有说有笑的。
　　今天是第一次这么沉默。
　　盛熙阳也不敢去看盛霭，就只盯着车窗外面。
　　其实他什么也没有看见，心里乱成了一团，脑海中反复播放着盛霭即将吻上他眉心的那一瞬，变成了一种折磨。
　　终于，汽车开进公馆里，四下里都有光照进来的时候，盛熙阳抬起眼，看向了车窗玻璃上映出的，盛霭的眉眼。
　　盛霭静静地坐在靠另一边的位置上，灯光滑过他的眼镜边缘，又没入黑暗。他也没有了平时温柔的样子，眼底情绪很浓，比夜色还深，也更寂寞。
　　盛熙阳的心又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他飞快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