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17)

　　盛熙阳觉得盛霭是真的可怜，只身一人于民国这样的乱世，找不到亲弟弟，难得交心给一个人，最后又被辜负。但哪怕如此，他对人都还是温和和善，总是笑着的，仿佛这些令他难受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如果这些事情放在盛熙阳身上，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过盛熙阳也想不明白……盛霭那么帅，那小秘书也实在是太不长眼了！如果跟着盛霭，那他应该可以过上又有钱又有势的日子，盛霭这样的人也绝对不会委屈小秘书的，结果小秘书还卷款逃跑。
　　盛熙阳摇了摇头，他想，如果他是小秘书，他肯定不会……
　　咳咳。
　　盛熙阳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及时刹车。
　　恰好这个时候，楼下的盛霭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盛熙阳的视线。
　　不知为什么，每次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哪怕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盛熙阳都会觉得呼吸微微一停。
　　盛熙阳很快冲着盛霭招了招手，然后转身跑下了一楼。
　　他跑到盛霭身边，盛霭揉了揉他头发，问道：“这些甜点我跟周小姐几乎都没有吃，你有没有想吃的，我打包带回去。”
　　盛熙阳看了一眼，最后要了一块蛋糕。
　　盛霭让人包了起来。
　　离开酒店的时候，盛熙阳突然想起什么，把自己兜里的东西掏出来，笑道：“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盛霭一低头，看见盛熙阳手里捧着几个大洋。
　　“我打牌赚的钱，”盛熙阳笑了起来，“那几个大少爷打牌还不如我打得好，我第一次学，他们就输给我了。”
　　盛霭其实想告诉盛熙阳，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故意让牌给盛熙阳。
　　但不知为什么，看着盛熙阳那张笑眼弯弯的脸庞，他也就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他伸出手，揉了揉盛熙阳的头发，“很厉害，第一次打牌就赢钱了。”
　　酒店外的阳光正好，盛霭跟盛熙阳走在街上，盛霭的手里提着那个打包起来的小蛋糕，而盛熙阳不时跑到他前面，跟他绘声绘色讲述牌场上的风波，逗得盛霭也忍不住弯了眼睛。
　　“哥哥，”盛熙阳讲完牌场风波以后，拿起一块大洋，在阳光底下看了看，“你说这些钱可以拿来干什么呢？”微微一顿，他侧过头，眼睛弯起来带着些狡黠，“要不我把这些钱给你，你帮我存着，算利息，等明年再还给我多好几个大洋……”
　　话没说完，盛霭突然伸出手握住盛熙阳的手腕，把他自己怀里一拽。
　　黄包车铃铃过去，那车夫一边道歉一边拉着车跑远了。
　　而盛熙阳猝不及防撞进盛霭的怀里，那一瞬间，把盛霭的胸膛撞得有些生疼，心脏也在一阵一阵地收缩着。


第29章 要买花吗（二更）
　　差点撞到人的黄包车早就被拉远了，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喧闹声都在耳畔。
　　盛霭迟了很久才松开盛熙阳的手，问他：“没受伤吧？”
　　“没有，”盛熙阳退开一步，小声道，“只是被吓了一跳。”
　　还不是被黄包车吓到的，而是被盛霭吓到了。
　　盛霭反应太快，盛熙阳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拽进怀里了。
　　刚才说的话也都忘了，盛熙阳跟在盛霭身边，手里还攥着那几个大洋，走了好几步以后，看到了不远处一个卖花的小女孩。
　　那个女孩年纪不大，看上去才十二三岁的样子，怀里捧着花，身边也放着花。
　　那一瞬，盛熙阳突然也不太在意这手里的大洋要存起来了。
　　他快步走了过去，小女孩一见人来，就笑得很甜，“哥哥要买花吗？”
　　小女孩的脸蛋圆圆的，不知为什么，让盛熙阳看见就觉得可爱。他拿出一块银元递给了小女孩，“给我来一束。”
　　小女孩看见银元，愣了好久，“我没……没那么多花。”
　　“要一束就好了，”盛熙阳笑着把银元放进小女孩的口袋里，“哥哥也没那么多手。”
　　可是小女孩却觉得为难，不敢收。
　　盛熙阳好说歹说，总算让小女孩收下了。
　　小女孩细心地挑了最漂亮的一束花递给了盛熙阳，是一束雪白的百合花，“哥哥慢走，哥哥下次再来。”
　　盛熙阳接过那束花，转身回去了。
　　盛霭在不远处的路边等着他。
　　盛熙阳把这束花递给了盛霭，学着那个小女孩的语调，眉眼弯弯笑道：“哥哥慢走，哥哥下次再来。”
　　他自己说完都笑了。
　　盛霭似乎怔了那么一瞬，片刻后，也被盛熙阳弄得不自觉地牵了牵唇角。
　　他伸出手接过盛熙阳递来的百合花，垂眼望着上面的露珠，安静片刻，轻声道：“好，下次再来。”
　　盛熙阳看着盛霭，觉得盛霭的心情应该好些了。
　　盛霭拿着花上了车，把花放在了后座。
　　盛熙阳也跟着他上了车。
　　在不远处，卖花的小女孩兴奋地捂着口袋，蹦蹦跳跳地跑到了两栋楼之间的一个地方，对着坐在那儿的少年道：“哥哥，哥哥！”
　　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朴素的麻布衣裳，坐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之前一直瞧着小女孩卖花。
　　小女孩跑到他面前，把兜里那块银元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放进少年的掌心里，“刚才有个哥哥给了我这么多。”
　　少年接过银元，在阳光下看了半晌，“哇”了一声，“有钱人就是厉害，买花都是用大洋的。”
　　“是吧，”小女孩挤过去，坐在少年旁边，晃荡的小小的脚丫，“哥哥，我们以后也能有这么多钱吗？”
　　少年似乎有雄心壮志，豪气道：“当然能，等哥哥找到工作，挣了钱了，就给你买漂亮裙子。”顿了顿，“看到那边的橱窗了吗？里面的裙子以后都是你的！”
　　“好！”小女孩开心地笑了起来，“哥哥最好了！”


第30章 一出好戏
　　今天盛霭下班早，不过不是商行里没事，他是准备把工作带回来晚上再做。
　　晚上赵姨恭恭敬敬给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赵姨说，老爷和太太他们已经吃过了，晚上还准备带着小小姐去看电影。
　　说来也有趣，盛熙阳穿越过来以后，还没有见过他名义上的那个小妹妹。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盛霭对那个小妹妹也不是很熟。
　　吃饭的时候，盛霭告诉盛熙阳，太太因为经常带着小小姐回娘家，而且因为娘家那边有跟小小姐同龄的孩子，所以小小姐算是在娘家长大的。
　　盛熙阳点了点头，心想既然盛霭不熟，那他也不用演得很熟了。
　　晚上那一家三口出门去了。
　　盛霭回房间里工作，盛熙阳没事干，也不好意思去打扰盛霭，就自己去了花园。
　　初夏的花园，恰好是鲜花绽放时，天色渐暗，盛熙阳一边端详着这些花，一边无意识地哼着戏曲，手中捏着一枝玫瑰，轻轻嗅。
　　盛熙阳正哼得起劲，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道：“小少爷……”
　　他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
　　那姑娘手里拎着水壶，看样子是来照顾花朵的。
　　盛熙阳让开，让那姑娘过来浇水。
　　那姑娘的脸微微红着，浇水的时候发现盛熙阳还站在旁边没走，脸更红了。安静片刻，她小声道：“小少爷，您还会唱戏吗？”
　　盛熙阳愣了一下，没想到被听到了，挠了挠脸，道：“随便唱的。”
　　这姑娘似乎不像别人那样怕盛熙阳，还愿意跟他搭话。
　　有人聊天，盛熙阳也是愿意的，他很快知道这个姑娘叫小袖，是新来的。
　　小袖小声跟盛熙阳道：“我娘也是唱戏的，不过她嗓子坏了以后就不再唱了，也没法再上台了，她……生了我以后坏了嗓，便总是骂我打我，后来把我卖了。”
　　盛熙阳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