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过我的人都追悔莫及(74)
“够了。”怀颢低声打断了齐运鸿,不愿听奸臣如何在背后刁难糟践人的肮脏行径。
能这样明目张胆在翰林院肆意为虐,还没走漏半点风声,可见那只黑手在背后已经伸了多远。
好在经过此事,会起一些警醒作用,让不正之风暂时受到遏制。
唯独委屈了祁余……
明明有在私下帮助他知道一切真相的证人,却在危险面前没有透露对方的一丝消息,用脆弱的身躯保护着对方,倒是相当重情重义,和他从前认识的少年一模一样……
思及此,怀颢愤怒的眉眼柔和了一分:“派太医院挑些上好的药材送去给应世臣,顺便好好诊治。”
在这场政权之争中祁余被牺牲的部分,也只能尽量在些小事上给些安慰。
一晃过了十日。
祁余的身体基本恢复,迈过自己曾经跪过三天的地方,内心忐忑地跨进大殿。
时隔八年重新站到怀颢身旁,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状态接受眼前的事实。
在他睁眼以为自己身处牢狱,等待接受判决的时候,刘妈和沐大哥一脸欣喜地看着自己,除了告诉他恶人受到了应有的处罚。
他还破例升了官职,入仕三月足足抵了常人三年。
医术精湛的太医为他悉心诊治,疲惫和腿疾得到了迅速恢复。一路上偶遇的大臣也对他十分客气,和之前的冷眼旁观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这一切变化都是面前冷峻的男人给的……
“来了?”怀颢头也没抬,目光紧锁在手上的奏疏,伸出另一只手在空中招了招,示意他过去。
祁余不敢怠慢,放轻脚步走到男人身旁,准备跪地郑重行一个大礼,感谢皇恩。
不想被男人一把拉住手腕。
“你这腿就不用跪了。”怀颢将奏疏顺势放到祁余掌心,“来,看看这该如何处理。”
祁余一愣,旋即躬身双手接过,认真浏览发现其中列举了林茂时不少助纣为虐的事,要请陛下置他于死地。
祁余思虑片刻,直接道出心中答案:“陛下,朝令夕改有损君威。”
怀颢观察祁余表情,没读出半分勉强,忽而笑道:“你不希望朕赐死他吗?”
祁余垂眸答道:“所奏之事,罪不至死。”
怀颢深邃的眸光随即浮上一丝欣赏餍足。
从那以后,怀颢处理政务时常会试探祁余意见,收到的答案往往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偶尔遇上些棘手的问题,祁余考虑得也更加细腻,所有主张公正廉明,秉政以仁。
始终站在国家的角度分析考虑,不掺半分私欲。
随着时间推移,怀颢看祁余愈发顺眼。
祁余听着窗外雪化的声音,心里的霜雪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化解。
他原以为陛下冷酷残暴,处事绝情,不体恤民间疾苦,会在不了解事件全貌时草草判决,耐不下心倾听申辩,听不进劝。
殊不知怀颢十分体察民隐、为政精明,每日亲力亲为批阅奏疏直到深夜,忙到登基将近一年,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更别提三宫六院。但凡一个成年的皇子都不至于这般清寡。
这也便成了大臣们近期向皇帝施加的最大压力。
只是这短时间内众臣高度集中的谏言尚有些蹊跷……
祁余看着摞成山的奏疏中字字恳切的谏言,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恰巧此时怀颢一掌重重拍在几案上,吓得端茶进来的小太监脚步一颤。
祁余平静走到小太监身边,垂眸瞥了一眼茶水,用眼神示意对方先下去,小太监一脸感激地麻利退下。祁余就端着一缕清香,徐缓走到怀颢身边。
“陛下,天目青顶有提神清心、降火明目的功效。”
怀颢闻言,斜睨着瓷白茶盏中有碧绿叶片舒展,汤色清澈明净,有淡香钻入鼻腔,再加上祁余平缓温柔的嗓音,暴涨的忿怒消散些许。
若不是再次接到侯大将军的密函,得知段丞相拉拢不成,随手一挥送出黄金千两用来私下送与其他将领,拉拢意图明显,也不至于生气至此。
然而祁余并不知道密函内容,以为他还在为选秀立后而烦心,开口劝道:“陛下,充实后宫绵延子嗣,有利于江山社稷,也能平息众臣,堵住朝野的悠悠之口。”
怀颢突然变了脸色,视线锋利如刀,低沉平静的语气令人胆寒。
“如今连你也要来威胁朕?”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陛下的弃子
威胁?
祁余凝望着怀颢冷峻的面容不似玩笑, 心念电转,脑海中冒出一个女子。
她在近期的奏疏中反复出现,是被朝廷众臣推举为皇后最佳人选的大家闺秀, 当朝丞相段文栎嫡女, 也是太后亲侄女,身份相当尊贵。
如此众望所归的人选,意味着皇帝只要开了后宫的门,就等于需立她为后。
或许怀颢抵抗拖延的点是不愿接受她?
“陛下息怒。”祁余认真地道, “段丞相之女温良娴舒、国色倾城, 是皇后的绝佳人选,考虑巩固江山统治, 段丞相乃是两朝元老、肱骨之臣……”
“够了!”
怀颢不再压制心中怒气, 连带着密函产生的杀意, 扬手打翻了祁余送到他面前的茶盏。
祁余的手背蓦然被大力撞击,立刻泛起一片红,曾经冻伤的位置传来刺骨的疼,他也只是知趣地屏声敛息, 没有显露出分毫, 俯身捡拾起打落在地的茶碗碎片,不再作声。
怀颢心底莫名涌上一股浓重的愤恨, 怒目瞪着祁余半晌,突然虎口掐住他的脸拉到眼前, 仿佛透过这双清澈的透明的眼眸, 就能看到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祁余被男人动作惊得一动不动。
怀颢近在咫尺的面容带着天子与生俱来的威严,如同猛兽在审视猎物, 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令人窒息, 喷薄而出的炙热呼吸落在脸上,带走温度让人不寒而栗。
“温良娴舒、国色倾城?”怀颢冷笑一声,“这样说来,应卿可曾见过段家小姐。”
深闺小姐岂是人说见就见,祁余慌忙否认:“微臣未曾见过。”
“那你方才这番评价又是从何而来,从那些没完没了的谏言中得知的吗?……你以为,考中状元就可以自满聪慧过人,无所不知,什么揣测都是对的吗? ”
男人低沉的质问充满了危险,贴在祁余面颊的手指不断用力。
“微臣没有……”
祁余被钳着下巴,伸直脖子高高扬着头,无法顺畅呼吸导致回答变得极其艰难。
怀颢对这些视而不见,心底谨慎压抑了十年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奔腾而出。
“不过是比常人多看了几本书,身为应太师之孙,就以为耳濡目染能看透朝政,妄图用你的天真愚蠢来置喙于朕,你算什么东西!”
怀颢的语气覆着霜寒,目光如炬,久违的激动血脉上涌引发头痛,失神了一瞬。等他再猛然收回视线,就看到祁余泛红的眼眶里亮起水润的光,像是会说话似的,无声倾诉着心中的哀伤。
这一刻,怀颢沉寂许久的内心深处好似被谁轻轻触碰了一下,掀起一阵涟漪。
明明面对奸人诬陷和病痛缠身,祁余坚毅的表情都不曾显露动摇半分,白玉无瑕的面容蓦然浮现出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不忍心再继续责备下去。
“……”
啧,不过是说了他几句,就委屈成这样。
怀颢看不得他那凄凄楚楚的模样,推掌松手甩开祁余,大步离开。
祁余一时失去平衡,纵身摔了出去跌在地上,泪水也随着惯性冲出眼眶。
提及祖父,他还是无法做到心无波澜。
然而怀颢说的没错,的确是他自以为是了。
听闻怀颢如何处决了林大人,救下自己,祁余恍惚觉得男人经过多年没有什么改变。重新接触怀颢的这段时间更是让他多次闪过一个念头,对方降罪赐死祖父或许另有隐情。
渐渐地,他以为自己了解怀颢的内心,想要倾尽全力帮助男人,却忘了对方如今贵为天子,又怎会是自己可以轻易捉摸揣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