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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命(62)

作者:一天八杯水 时间:2023-10-05 09:45 标签: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东方玄幻 群像

  他磨磨蹭蹭又到了冥塔地下,看着那群五门的推磨“鬼”想,要不……全放走算了?
  推磨的全是不完整的魂,只知道被驱使着做事,压根不知苦痛。
  判官心绪大乱,不由得将二十三年前的神秘女子,邬引玉,还有雷罚一事联系在一起,寻思着,那日之事难不成是天道的试探?
  他那时当作无事发生,可不就着了道?如今冥簿出错,因果大乱,所以雷罚势必还会再来,他在劫难逃!
  判官心怀鬼胎,仔细回忆那女子的模样,那些模模糊糊的眼耳口鼻拼凑在一起,还真凑成了鱼泽芝的样子。
  他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撞上身前的推磨鬼,连忙挥袖,掷出一道鬼旨,想把去了牙樯滩的邬家人召过来。
  鱼家只余鱼泽芝和鱼素菡,他只能从邬家那几人入手……
  邬其遇已经往生,能问的就只有宋有稚了,也幸而还有人可问。
  牙樯滩的暴雨还没停,去了那边的吕冬青等人也被困在其中。
  沿江的楼房全被淹没,一眼望去泥黄一片,山上树木东倒西歪,还有土体在往下滑。
  就算是活无常,那还是有着血肉之躯的活人,哪经得住折腾。他们辛辛苦苦逮到一些魂,便已累得动弹不得。
  吕冬青和封鹏起年纪又大,即使身子骨再硬朗,也比不得年轻人,在去的第一天便齐齐病倒了。
  宋有稚正照顾着两位老人,忽然察觉一阵阴气扑来,再看才知是判官发来的鬼旨。
  吕冬青恰好睁眼,看见宋有稚接了鬼旨,那浓黑阴气在她手上展开,变作了文书一份。他哑声问:“可是判官大人来信了?”
  宋有稚点头,不明白为什么判官只召见她,而其他人俱未收到鬼旨。她心有不安,生怕判官得知她接受了女鬼托孤,撒谎道:“判官召我们所有人下地。”
  吕冬青皱眉,咳了几声,艰难撑起身问:“怎么只有一份鬼旨。”
  “可能判官知道,我们所有人都呆在一起。”宋有稚别开眼。
  对于如今的牙樯滩,他们有心无力,也是该向判官呈报的时候了。
  吕冬青虚弱地说:“那走吧,及早将牙樯滩的事告诉判官,拖不得。”
  封鹏起虽然闭着眼,但听得清清楚楚,在边上说:“把邬其醒喊回来,我们一同下地。”
  五人齐齐到了两际海,进冥塔后一路上走,竟没见到判官。
  吕冬青心急如焚,带着人回到塔下,逮住守门的阴差问:“可知判官去了何处?”
  两位阴差,只有一位开得了口,能开口的那位还木木讷讷的,张口只道:“等。”
  另一位僵着身,眼瞪得巨大无比,虽是阴差,模样看起来竟比海里受折磨的恶鬼还要阴毒。
  幸好吕冬青在这行干了数十年,什么样的鬼没见过,干瞪眼的阴差根本吓不着他。但很快,他便发现,这鬼瞪眼分明是在挣扎,挣扎身上束缚!
  两际海是判官在管事,阴差要是身上有缚,那必然是判官下的。
  如今判官虚弱,所以这阴差才有挣扎的余地。
  可这里的人都不是邬引玉,胆子大不到敢去除判官下的缚。
  那阴差的眼瞪得更大了,僵硬的身微微一侧,随之浑身颤抖,癫痫般朝塔内挪步。
  吕冬青看得惊骇不已,回头道:“这……”
  封鹏起也不明白,但看得出这阴差是想带路,连忙道:“跟上他。”
  阴差拿着戟走进塔里,在那有无数纸灰坠下之处,他矮身一跪,脑门狂往石板上磕,尤像请罪。
  吕冬青愕然发现,石板之下是空的。
  阴差已是游魂之姿,就算磕得皮开肉绽也流不出血。他转而挺起腰背,手指哆哆嗦嗦地在石板上戳,好似在画什么。
  吕冬青恍然大悟,环视了一圈后,蓦地抬手接住了飞扬的纸灰。
  未落地的纸灰变不成白蝴蝶,往手上一沾,便会留下灰迹。
  吕冬青蹲下身,照着阴差比划的走势,慢吞吞地画出来一个图案。
  随即一阵天旋地转,塔中站着的五门人竟被“吸”到了地下。
  吕冬青心跳如雷,没想到冥塔之下竟还有这么一个隐蔽之处。
  他欲寻判官身影,一个转身,一只巨大的石磨撞入眼中。
  石磨边上,有一群身上系着粗绳的魂正在费力推磨。
  那些魂单薄透明,但模样还是能看得清的,一个个的竟都眼熟无比。
  吕冬青看到了五门的祖辈,还有自己的儿孙,随之,还发现了自己所在!
  正推着磨的魂,似乎……全都是五门的,而判官就站在边上。
  判官没料到会有人闯入,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扬声道:“你们怎么下来的!”
  五人都慌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古籍上曾提起过,两际海确实有一石盘大磨,若有人做了罪不可赦的错事,其子孙后辈都要舍下一魂在阴间推磨,其肉身也需为阴间做事以偿债。
  最开始的活无常,便是这么来的。
  吕冬青百思不得其解,他以为五门做活无常,只是自古以来的糊口手段,没想到竟是为了偿债。
  可是,五门的祖辈们又是做错了什么?
  判官猛朝宋有稚看去,他发出去的鬼旨明明只有一份,想必是宋有稚动了歪念。
  宋有稚瑟瑟发抖,紧握住邬其醒的手臂,哑声道:“是守塔的阴差教我们下来的。”
  判官戴着面具,神情难辨,但说话咬牙切齿,分明是动了怒,“你告诉我,邬引玉到底是怎么来的?”
  除了宋有稚,没人料到判官会问这个,四人齐齐朝她看去。
  宋有稚瞪直眼:“她……”
  “说!”判官冷声。
  宋有稚两眼一闭,颤巍巍道:“我二十三年前怀的是死胎,恰好有一个陌生女人来托孤,她在邬家暂住了几日,非人非鬼,我和邬其遇很是害怕,不得不收下。”
  判官倒吸了一口气,又问:“那位女子,是不是和鱼家家主长得一模一样!”
  宋有稚睁开眼,朝远处的推磨鬼望去,扫了一圈没见着鱼泽芝,鱼泽芝怕也不是鱼家的后人。
  她颤声道:“是、是有些像,她们身上都带着一块红色的玉!”
  判官抬手按住脑袋,什么像,根本就是同一人!
  鱼泽芝夺舍时,那具躯壳尚还稚嫩,此后长相受魂灵影响,便会与她本身越来越像。
  “你真是做了一件好事!”判官厉声,猛一甩袖,身上鬼气四溢。
  吕冬青连忙朝宋有稚抓去,朝封鹏起使了个眼色。
  两人纷纷掷出五帝钱,飞快烧去符纸,火烧火燎地将身边人拽出了冥塔。
  有一瞬,判官迟疑了,他不敢再触犯天道。就光是他犹豫的那阵,也已足够吕冬青等人离开阴间。
  五人惴惴不安地回到牙樯滩,相视一眼,都沉默住了。
  宋有稚急急吸气,浑身抖个不停,捂脸说:“我和其遇对不住五门其他人。”
  “替祖上偿债一事且先不提。”吕冬青撑起身,长呼了一口气,看着宋有稚说:“你把当年的事全部道出,不可再有隐瞒。”
  宋有稚不敢再瞒,把昔日种种,包括将转经筒还给邬引玉一事,全都说了出来。
  吕冬青哑声:“照此前卜算,以及判官的指示,五门失踪的人也许真是被引玉带走了,只是……这事一定也牵涉到五门的高祖辈。”
  半日后,牙樯滩的大雨终于停了,通讯基站也逐一抢修恢复。
  可是,吕冬青等人依旧联系不上邬引玉,这回,连鱼泽芝也联系不到了。
  夜里,邬引玉被呼喊声吵醒,醒来盯着转经筒看了许久,又把它拿到盥洗室,泡出了一池的墨汁。
  这回她得让鱼泽芝亲眼看看才是,她走出房门,差点被走廊上走动的纸扎人吓到。
  一个个花花绿绿的纸扎人跟阴兵似的,双眼俱是无神,漫无目的地游走。
  邬引玉舒了一口气,朝楼下看去,发现竟还有纸扎人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打开的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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