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B宝典(46)
这要是放在以前,他能把闲着的每一分钟都充分利用起来,但今年贺迟给他写了个清单,把不许做的活儿全给一一列出来,包括不许出门发传单、穿玩偶服发气球、上街游行做促销、举牌子到火车站接人等等一系列室外工作,也不许一对一上门给人做家教,男的女的什么性别的都不行。
他既觉着好笑,又有点儿感动,心里明白贺迟这是把他当小少爷一样娇惯,恨不能裹层小毛毯捧在手心里,生怕他吹了风淋了雨在外面受了欺负,再加上贺迟这人占有欲强,平时在学校寸步不离的还好,出了门就总觉着全世界都在觊觎他家的美貌小状元。
贺迟惯着他,苏星也愿意宠着贺迟,不带一点儿犹豫就答应了。
贺迟非常满意,手在桌上一拍,假模假样地要求苏星在清单上画押,按个手印就不能反悔了。
苏星:“没有印墨怎么按?”
贺迟牵起苏星的手,先是在他大拇指上“啵唧”亲了一口,再抓着他的大拇指在清单上按了一下。
“画完了,现在这张纸就具有法律效力了。”贺迟把那张清单叠了两叠,小心地装进口袋,“你要是没做到,小心我告你。”
“幼稚。”苏星笑他。
“你亲手画的押算不算数?”贺迟从苏星身后勾着他的脖子闹他,“嗯?算不算数?快说!”
他往手上哈了一口气,在苏星腰上掐了两把,苏星痒的厉害,一边笑一边躲,讨饶说:“算数算数……”
贺迟这才放了他,在苏星后脑上亲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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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迟也有个假期规划,他给起了个响亮的名儿,叫养猪计划。
苏星没懂他的意思,问:“你去哪儿养猪?”
贺迟:“养什么猪,我养你。”
苏星:“……你他妈才是猪。”
贺迟的计划就是把苏星养胖点儿,苏星现在太瘦了,腰细的他一只手揽着还有富余,手腕脚腕上一点肉都挂不住,光剩骨头了。
他成天对着电脑看烹饪教学节目,专心研究菜谱,说给自己先定个小目标,寒假把苏星养胖十五斤。
每天早晨贺迟去市场买菜,中午去少年宫接苏星下课,回了公寓一起做饭。理想是美好的,三菜一汤营养丰富,但贺迟现在的水平还停留在鸡蛋也打不明白,打个鸡蛋连带着半个蛋壳都掉进碗里,苏星看不过去,最后总会接手厨房。
放假不到一个星期,反倒是苏星的厨艺突飞猛进,能利索地做出个糖醋排骨了。
贺迟有点儿不好意思,主动洗碗,洗了两天就嫌烦,干脆上网买了一台洗碗机。
有天吃完饭,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洗碗机辛勤工作着,贺迟拍了拍肚子,满足地叹气:“真辛苦啊!”
苏星:“……弟弟,你告诉我你都做了什么才会这么辛苦?”
贺迟:“那可说不完。”
苏星:“饭是我做的,碗是机器洗的,你都干嘛了?”
贺迟立刻抱着他撒娇,脑袋埋进他肩窝里蹭来蹭去:“我去买菜了你怎么不说,我还去接你下课了,你班上学生都说苏老师男朋友好帅,听没听见?”
苏星撇嘴:“滚,昨天中午开着摩托车走巷子躲交警,差点摔跤你怎么不说?”
贺迟振振有词:“......那是我的错吗?谁知道那条路上全是坑?”
苏星冷哼一声,贺迟在他身上蹭的更起劲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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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夜里,苏星被门外传来的一阵噪音吵醒。
他睡得一向很浅,一点动静都会被惊醒,他仰面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看着天花板,听着外面窸窣的响动。
玻璃杯轻轻地碰撞了一下,接着是水壶往杯子里倒水的声音--是苏红夜里起来喝水。
苏星重新闭上眼,把被子往上拉了点。
啪--
玻璃杯摔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苏星烦躁地拿被子蒙着头,装作没听到。
在被窝里闷着没两秒,他还是不放心,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下了床。
厨房里一片漆黑,只有一点月光透过窗子,照着地上的玻璃碎片。
苏星按亮灯,苏红正蹲在地上捡碎片,她的姿势有点奇怪,左手紧紧握着右手手腕,手指有点僵硬。
日光灯猛地亮起,她吓了一跳,抬头看见苏星竟然有些慌张,嘴角无序地动了几下,右手不受控制地一抖,指尖被锋利的碎片划了一道,硕大的血珠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你别动!”
苏星冲她喊了一声,在客厅堆杂物的箱子里翻出一包创可贴,小跑到厨房蹲下。
“我自己来。”苏红说。
苏星撕开创可贴包装,头也不抬:“我来,别动。”
他小心地把苏红受伤的食指包好,苏红剩下的四根手指始终不自然地僵直着,苏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问:“烫着了?”
苏红急忙缩手:“没。”
“我看看。”
他一把抓过苏红的右手,苏红竟然发出了一声痛呼。
苏星其实没怎么使力,没想到弄痛了苏红,他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松开手。
苏红把右手背在身后,她眼神飘忽,先是在苏星脸上看了一眼,又马上移开视线,把右手背在身后。
“你别管我。”
沉默半响,苏红才开口说。
苏星喉咙发紧,眼眶也有些发热,他攥着拳头,垂着头低声说:“你是我妈,我不管你,谁管你?”
母子二人面对面蹲着,踩着一地的玻璃碎片,谁都不说话。
苏星很快平静下来,他看了一眼苏红的脸,这才发现她的脸异常潮红,嘴唇却发着白,嘴角干裂。
他倾身拿手背在苏红额头上碰了一下,有点儿烫。
“发烧了。”
苏红竟然吓了一跳,她浑身一抖,左手在苏星肩上推了一把,尖叫着喊了一声:“叫你别管我!听不懂啊!”
苏星被他一推,重心不稳跌在了地上,他双手撑着地,玻璃渣刺进了掌心,伤口不大,就是划破了一点皮,连血都没有流,就是疼,钻心的疼。
苏红的嘴唇动了两下,手足无措地抓了把头发,却抓下一手的掉发。她慌慌张张地起身,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想要扶他,腕关节倏地传来尖锐的痛感,她无力地收回手,声音颤抖:“你、你没事吧?”
苏星垂着头,苏红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坐在地上,伸手指着客厅的方向,没有一点情绪地说:“你回去,我收拾。”
苏红回了自己房间,才刚关上门,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那是厨房的塑料椅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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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星把碎片捡到垃圾桶里,拿了一包纸巾,半跪在地上,把水一点一点擦干净。
做完这些,他靠墙坐了一会儿,厨房前几天才换的灯泡,明晃晃的,亮的刺眼。
他睁着眼直直看着灯泡,被灯光扎的有点想流泪,抬手拿手背盖住眼睛,闭上眼睛脑子里出现的人竟然是贺迟。
想着贺迟,他就好受了不少。
苏星烧了一壶水,在箱子里翻出了一盒感冒冲剂,看了看保质期,还能吃,他泡好冲剂,又拿了一个面包,一起放到客厅茶几上,敲了两下苏红的房门,说:“冲剂泡好了,在桌上,先吃面包垫肚子再吃药。你放心,我不管你,等天亮了自己去看病。”
说完这句话,他不等苏红回答,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马上就要到清晨六点,再过一小时,他就该起床去打工了。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一月底了,天还是完全黑着,一点光都没有。
他突然好想贺迟,明明白天才见过面,但他就是想贺迟,哪怕就和他说说话也好。
手掌被划破的地方传来隐约的刺痛感,他在黑暗中举起手臂,眯着眼看着那只手掌,任性地想着总算有个理由可以去找贺迟。
苏星拨通了贺迟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接起,贺迟还睡意浓重,声音沙哑地问:“喂?乖宝,怎么了?”
“我受伤了,疼。”苏星侧躺着,把电话夹在耳朵和枕头中间,低声说。
“受伤了?!”贺迟瞬间清醒,焦急地问,“怎么回事?伤在哪儿了?严不严重?”
“不严重,就是有点疼。”苏星蜷起腿,舔了舔嘴唇,“还有就是想你。”
“你在哪儿?”贺迟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应该是起床了,“在家吗?我开车接你。”
“在家,”苏星说,“我们同时出门,就走我们平时走的那条路,看看我们在哪里遇上,好不好?”
“不好!”贺迟说,“你就待着别动,在家等我,二十分钟我就到了,穿厚点儿。”
“等不了那么久,就想快点见到你,”苏星笑了笑,说,“你别开太快,记着看路,我就在路上。”
“放心,”贺迟的声音带着笑意,笃定地说,“错过什么也不可能错过我的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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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红一夜没睡,她掀开盖着侧脸的长发,眉尖生出了一块红斑,颜色很淡,面积很小,摸着没有感觉,不疼也不痒。
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皮肤病,这个月她用空了两管红霉素,一点作用也没有。
她也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关节疼,她全身的骨骼都在和她作对,没有任何规律,晴天阴天随时可能发作。
她最近经常眼花,买了一瓶眼药水,怎么滴也缓解不了。
她在床底拉出一个上锁的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几张银行卡,最底下压着一张照片,是她的结婚照。
苏红把银行卡全部拿出来塞进钱包,她得去医院做个仔细的检查,她不能出事,她儿子甚至都还没成年。
那张旧照片上,她穿着简单的婚纱,没什么款式,宽宽松松的,就在腰上绑了根白纱带,眉毛纹的很细,是当时流行的样式。她的丈夫不英俊,找工友借了一身西装,打了一条红色的领带,笑得眼睛都找不见。
苏红不敢多看,指尖颤抖着把照片倒扣在盒子里。
她就算有天要去死,也要等到亲眼看见苏星离开这里,等他考上大学,能过上体面的日子。不然她都没脸下去见照片上的另一个人。
她刚换好衣服,门就被敲响了。
从猫眼里看了看,来人是个男人,她熟。
苏红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松开皮筋,披着头发开了门。
“王哥,怎么不打声招呼就来了?”
叫王哥的男人叼着烟,在她胸脯上掐了一把,笑着说:“今儿找你有别的事。”
苏红把他迎进门,也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后问:“什么事儿啊?好事儿坏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