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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恋(包养)(24)

作者:小合鸽鸟子 时间:2018-08-06 21:31 标签:甜文 情有独钟 虐文

“等一下等一下!”陈亦心像是发现了什么很不合理的地方,“为什么代孕合同上的名字是我的?”
“嗯?我以为我们讲好了,我说希望孩子父亲是你。我以为你就明白是用你的。”
陈亦心无可奈何地轻笑一声:“哇,原来我们这些天讲的都不在同一个频率上。”
“我们把事情经过再捋一下。”陈亦心说,“邵禄城说你不结婚可以,想要股权可以,但如果一定要和我在一起,必须要有孩子。然后你回来和我商量,你说如果一定要有个孩子,你希望我是父亲。我原本以为你这么强调一下,是让孩子叫你爸爸叫我父亲。邵禄城要你的孩子,不是我的,我当然想不到你那一层。”
“但孩子肯定是我们两个一起养,血缘上是谁的都一样。”
“但如果是我的,邵禄城会认?他要的是流着他血的孙子,他要邵安的。”
沉默片刻后邵安将那合同一盖:“那算了,这个孩子不要了,我本来也不想要。”
“邵安你想清楚,我觉得这是邵禄城底线了,他不可能再让步了。”
“不要了,我本来也不想要小孩。”邵安有些苦涩,“我对自己也挺没信心的。”他想到自己没有母亲、父爱又缺失的前二十年,“没人教过我,我也没有感受过长期的亲情和呵护,我不确定我会是个好父亲。”
陈亦心听了,不免也坦然:“其实我也不想要的。”

“我一想到,我要对另一个生命负起责任,我就觉得恐惧。我也会为他规划好未来的每一步路,因为我知道那会少走很多弯路,并且是安全的。但孩子的白纸不应该由他的父母来图画,而是他自己。他舔过的蜜不会比蜜下的刀口少,而我一想到他也会被一些问题拷问,受折磨,受诱惑,痛苦却无法解脱,我会内疚和后悔,自己有什么权力未经允许,就将这个生命带上这个世界上。”
“所以我们达成共识了。”邵安说,“孩子我们不要了。”
陈亦心问:“那邵禄城那边怎么办?”
邵安说:“会有办法的。死磕起来,肯定我活得比他久。”
“别说得那么沉重嘛,我觉得邵先生前途一片光明!”陈亦心随手抽了本书,“我给你念个故事啊,开心一下!”
他拿的是本电影的拍摄侧录:“欸,这个电影我是喜欢的。”他取出三个分册中的剧本,给邵安念了一段——

白牡丹盛开似千堆雪,公主娘娘就在轩堂前教她抚琴,说了青鸾舞镜的故事。公主娘娘云:“罽宾国国王得一青鸾,三年不鸣,有人谓,鸾见同类则鸣,何不悬镜照之,青鸾见影悲鸣,对镜终宵舞镜而死。”
   

邵安听完点点头,不得其解地问:“这个故事什么意思?”
“就是从前有只青鸾,他很孤独,一个人没有同类。事实上‘没有同类’这种现象是非常常见每个人都有的,毕竟人与人之间都会有距离,无法百分百的感同身受。但是那只青鸾的孤独太深了,可他唱歌又很好听,跳舞也好看,但在遇到同类之前,他拒绝唱歌和跳舞。圈养他的国王就听了别人的荐言,在青鸾面前放了面镜子。青鸾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同类,他唱歌了,他跳舞了,他没有遗憾地死去了。”
“嗯……”邵安表情有点纠结,“你不是说要给我讲个故事开心一下吗,这个故事……开心吗?”
“见到同类当然开心啊!”陈亦心叹了口气,站起了身,“算了,我去给你做饭了。”

邵安看着陈亦心朝自己走过来,他是欣喜的,甚至是羞涩,可是陈亦心没有注意到他,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在了拐角,邵安再往书房里看,只有玫瑰。
邵安拖着步子走进去,瘫坐在那个低矮的小书桌前,他拨弄着干枯的玫瑰花瓣,将它们捏碎在手心。他知道没有玫瑰花了,没有陈亦心了。
他翻开面前的文件夹,里面也不再是一两年前的代孕合同,而是OFII表,存款证明,欧盟保险单……整个文件夹都是陈亦心材料的复印件,他翻到最后一页,介绍信的落款是亚历山大?杜邦。
他的手指在那个签名上停留又抚过,如果橡皮擦一般将那个墨蓝色钢笔字迹抹去,他成功了,他抬起头,对面坐着亚历山大?杜邦
杜邦说,坐,WILL。


邵安坐定,杜邦微笑着:“或许我应该叫你邵先生,但是我看到你,我就会想到陈亦心叫你的名字。你们中国人的名字太复杂,所以每次亦心谈起你,都会说你的英文名。”
邵安有些愕然:“陈亦心…谈起过我?”
“那是当然,我现在都还记得他第一次说起你。”
“他说,‘He’s  name’s  Will。Well,he is also my WILL。’”亚历山大笑得和蔼,“这真是个好名字。”
“谢谢。”邵安开门见山,“我这次来是来谈陈亦心学籍。”
“他的学籍我们一直留着,事实上……”亚历山大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我一直给他留着一份介绍信。”他将文件翻转后递给邵安过目,“只差我的签字和日期。”
邵安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惊愕了片刻后说:“谢谢。”
“但是Will,在我签字之前,我想问问你几个问题。”
“请。”
“亦心并不知道介绍信的事情,对吧?”亚历山大问,“你这次来,是你一个人的决定。”
邵安坦然:“是。”
亚历山大又说:“而且你心里也清楚,当这封信摆在亦心面前,他会拒绝。”
“是。”邵安喉咙一紧,“但是他必须接受,走出去,去找什么……他得去,不然他会永远受折磨…他现在,就在受折磨(He’s now suffering)。”
亚历山大微微点头,抬起的手掌微微朝下,是示意邵安先控制住起伏的情绪。
亚市山大问:“那他为什么会拒绝你呢,Will?而我为什么要求一定要见你,当面、亲自给你介绍信呢?”

“Will,我从他离开就开始等,我不知道亦心会不会回来,但我一直在等。他确实是很有天赋的学生,尽管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他都被那份天赋痛苦着,就像你说的,受折磨。”
“而他不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有天赋的学生,事实上不止是学生,我的一生,我的每一天都在每一个人眼中看到转瞬即逝的天赋,他们每一个人,哪怕不识字没有受过一天的教育,我们每个人都在某一瞬能体会到尼采,加缪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痛苦和快乐,人生如此漫长,一瞬的体验并不稀奇。”
“每个人,我说的是每个人,都有天赋和潜能。但只有一小部分人愿意去承担风险,将这份天赋当作命运的馈赠,也有一部分人能听到那个诱人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在耳边萦绕,‘你此时此刻为了什么而活’‘你的此时此刻值不值得活’。但是他们很快就扼住发出声音的咽喉——这很简单,那里是那么脆弱——他们也能感悟到自己的天赋,那些灵感的迸发和出走的冲动,但于他们而言,那是徒劳无益的,甚至是毒药。”
“如你所见,这是一个筛选的过程,而陈亦心就是那个留到最后,直视‘值不值得活’的那一个。”
“但是我同样也目睹太多汲汲追求活着的意义而不幸福的人,那些质疑他们所追求为何物的声音根本无法左右他们的心智,因为有更可怖的苦难在折磨着他们。多少人放弃审视自己的人生而简单幸福没有负担的活到长河尽头,而又有多少人,追求生命的价值而不得,饱受精神上的煎熬——他们找不到那个答案,他们又要承受那个答案的拷问。躁郁和对自杀的渴望终将会如浪潮袭来,湮没他们的希望。”
“但那个答案并不是真正难找的。当那个关于‘值不值得’的答案最终浮现,并让你无法反驳活着本身的无意义,你同样拥有选择。最典型的选择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老卡拉马佐夫,做一个大彻大悟的小丑,寻欢作乐游戏人间,当你接受了活着本身的无意义,连凌辱和欺凌都不会对你造成伤害。但还有一些人,比如陈亦心,他还怀着一丝希望,企图去寻找‘不值得’中的值得,‘无意义’中的意义。他们希望能找到人存在的‘尊严’,从而获得重生的可能,脱离灵魂喧嚣的宁静和活着的念想。”
“所以,死亡于陈亦心,不仅仅是诱惑,那是圆满。如果一个人能够战胜‘无意义’,那么他将没有遗憾,没有遗憾,便可以坦然接受死亡,坦然离开。”
“这也是真正的自由,摆脱了因果循环的决定性,体验到独一无二的独立性。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朝闻道夕死可矣’,当一个人体验到真正的自由,他就可以没有遗憾的做出最后一个选择,离开。”
亚历山大说:“To be free is to chose。”
邵安说:“La liberté est le choix.(自由是选择) ”

“所以,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如果陈亦心真的能找到那个问题的答案,死亡于他而言不再是诱惑,而是圆满,他可以没有遗憾得死,这是否也意味着,他可以没有遗憾得活。因为您刚刚提到,找到那个答案也意味着找到活着的‘尊严’。”
邵安焦头烂额:“对不起,我一直在努力,我很希望和他感同身受,但是我真的不懂。如果是我,我找不到这个答案,可以说我也从来都没找过,我还是可以很好地活,就像绝大多数活着的人一样,我没有被那么深刻地拷问过,但是陈亦心不行。只要他有一天没找到,就会有那么一天,我也将不足以宽慰他。”
“所以你现在坐在我面前,因为你发现五年前的选择暴露出了弊端,你主动寻求改变。另外,陈亦心找到了那个答案,或者说他找到了一部分。”
“是吗?”邵安眼睛一亮,“是什么?”
“你。”杜邦说,“他选择了你,选择了 WILL。”
邵安问:“我?”

“没错,你给他的爱,就是活着尊严的一部分答案,所以五年前,他选择了你,他多活了五年。”
邵安毫不怀疑自己对陈亦心的付出和爱意,可显然对这个回答很困惑:“可是他还是得不到内心的宁静。他还是痛苦。”邵安舔了舔嘴角,“我爱他,我给了他最好的物质和全身心的陪伴,我一生都会对他忠贞不渝。我爱他,可当我给的爱到达极限,我还是知道,我知道总会有一天,他还是会往前走。他的世界里依旧有一片海,他想走过去,他一直受诱惑,那里要么是永恒,要么是死亡。他总有一天会经受不住海妖的歌声,他会往前走,而我的爱、我,在那个时刻,是无法阻止他的。”
“而我的诉求,作为他的爱人,我的诉求只有一个。”邵安按住自己的胸口,“我真的不懂什么答案,我希望陈亦心能找到答案,我会在那一路上陪着他,不是为了什么活着的尊严,这些对我没有什么吸引力,我希望他找到,是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受诱惑地活,他能活着。我唯一的诉求,就是陈亦心,活着。”
邵安一个字一个字:“我希望陈亦心,活着。”

“所以你出于对他的爱,现在坐在了这里。”杜邦笑着,“爱是没有极限的。他没有选错人,你确实是他的WILL。”
亚历山大在介绍信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递给邵安:“现在轮到你来选择。”
邵安接过,亚历山大起身,走过去在他的肩膀上一拍,然后准备出办公室的门。

“Alexandre Dupont——”邵安还是坐在那儿,转过身看向即将离开的亚历山大,“你的答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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