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饮(44)
晚自习说是自习,实际上也是老师轮流讲题。
四十分钟讲题,二十分钟自习。
顾执觉得这一周下来,自己储备的知识量已经到达顶峰了,别说补习班,他觉得现在他都能给开学的高一新生补课了,并且不会比董鑫差。
这种错觉让他膨胀了一晚,直到江初面无表情的扔了本错题集给他的时候,他才回过神。
“踏马的是高二内容吧?
顾执有点虚,咬着笔头思考了半天,草稿纸扯了好几张也没能理出头绪。
他好几次都想说,其实竞赛也没那么重要,拿不到名次就拿不到吧。
但每次看到江初行云流水的刷完一张又一张的卷子,渐渐熄灭的斗志就又会在瞬间被点燃。
董鑫巡视了一圈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弯下腰问他:“卡题了?”
礼贤下士,不懂就问这点在顾执身上体现的尤为突出,他自闭的点点头。投出一个真诚的问号。
董鑫笑了笑,然后招了招周围埋头刷题的几个人:“你们都来看一下,顾执这题选的非常好,你们竞赛的难度差不多都在这上下徘徊,吃透了这类的题,绝大部分难题都能上手。”
接下来的几分钟,董鑫全方位诠释了一遍什么叫“特级教师”他行云流水的用几种不同的解题思路,并且把每种解法可能会出错的地方都详细讲了一遍,做出了标记。
顾执在心里甘拜下风。
“诶,你这题不是我给你们的卷子上的”董鑫扫了一眼草稿纸上的题说,“这题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知识就是个探索的过程,董鑫看起来不修边幅,但实际在这方面他是个大boss,慧眼识珠的他一眼就看出出题人的刁钻之处,在已定条件里设下陷阱,一般这一类难度的题,不花费大量时间翻阅资料是没法完成的。
“哦,这江初自己出的。”顾执翘着笔帽指了指他同桌。
原本还好奇的董鑫听到这个回答反而很平静的“哦”了一声:“那就不奇怪了。”
高手夸人都在字里行间。
顾执:“......”
还没等他理解透彻,几个人齐刷刷的吧目光投向江初,后者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你们要都像顾执这么好运,有这么好的同桌费心,个个都是清北的苗子,你们平时有什么学习上的困难,也可以多跟他交流交流,他是我带过这么多届竞赛生里,天赋最高的。”
江初成绩好众所周知,但对于别班的同学来讲,也仅仅是看到年级大榜时候的惊鸿一瞥。
然而被董鑫当众夸天赋异禀,那跟上年级大榜又不是一回事了。
董鑫欲抑先扬,观察了一下众人的脸色笑着说:“当然了,天才也不能懈怠,伤仲永这样的的故事课本里看看就行,江初你说是吧。”
那个瞬间,江初和其他学生一样,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董鑫讲完题,顺带夸赞了出题人,同时还激励了一翻那些非天才型的学生,满意的背着手起身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短暂的静了几秒,然后瞬间就炸锅了。
刚刚趴在前排没太听明白董鑫讲题的人一骨碌的溜到了后排。
江初见情况不妙,先一步从后门溜走了,他跑得快,顾执倒了霉。
其他人不好意思直接问,但二班还有其他几个参加复赛的,他们跟顾执熟,率先占领了有利地形,凑到顾执身边把他围的水泄不通“逼问”道:“江初给你出什么题了,能让董老师这么夸他?”
顾执把草稿本摊开来给他们看:“喏,就这上面的。”
贺佳和崔文君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眼,同时头顶缓缓飘过一个问号,一分钟后才缓过神,“不看答案根本从何下手。”
其于围观的人点头表示苟同。
正在燥乱的动静里,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大神的小灶我等凡人都吃不起。”
顾执非常认同,心说,大神的小灶里加了砒霜,谁吃谁死。
他刚在心里下完结论,然后就冒出个以身试毒的家伙。
赵一成伸长了脖子凑近人群里问顾执:“你那题借我誊抄一便,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对于赵一成这种富有挑战的精神顾执感到特别佩服,但一想挑战的结果,他又不免生出一些同情。
虽然竞赛生是千千万万个普通学生里挑选出来的精英,但明知可能会打脸还强行要面子的毕竟是少数,赵一成的精神显然感动了正纳闷的崔文君,她把草稿本递过去,半是调侃的朝他说了一句:“课代表来感受一下绝望。”
*
为竞赛生的安全着想,这一周的晚自习从知行楼到学生公寓一路灯火通明,可惜因为放假学校里的人却少的可怜。
两节晚自习中间有十分钟休息的时间,铃声一下,教室里一片哗然,江初合起书起身从后门离开。
江初进办公室的时候,贺雯正在门口接电话,她听到动静扭头看了一眼,挥手示意他稍等,于是江初就在楼道边的栏杆上趴了一会,直到听见贺雯朝他说了句“进来”他才跟着进了门。
空调冷气打的很低,室内室外温差太大,以至于江初踏进门口被头顶冷风扫过的时候,下意识的怔缩了一下。
贺雯随手抓起桌上的遥控器,按了两下,她从办公桌上的一沓文件夹里拿出一张通知书样的纸对江初说:“市里的评比结果出来了,你的作品进前三了,到时候总决赛要现场评委打分,时间散发着在数学竞赛的后一天,所以......”
“知道了。”江初点点头说:“不会影响其他竞赛的。”
贺雯欲说什么,但她只是张了张口,后面的话在嘴边溜了一圈又收了回去。
她带过许多届班主任,自认为没有她搞不定的熊孩子,直到潘明朗给她们班插进一个江初,让她无奈的认清现实。
江初不是那种调皮捣蛋屡教不改的学生,他的熊在于冷漠,或者说很难共情,江初没有集体荣誉感,甚至连个人荣誉感也不在意。油盐不进拒绝沟通这才是最头疼的。
一开始接到美术组委那边打过来的电话。她还以为是什么新的诈骗电话,不是她不信对方,实在是举办方的电话来的太过诡异,尤其是那句“南川美术比赛结果通知”。
一中是以省重点闻名遐迩,理科成绩在南川市数一数二,任教十多年,贺雯第一次遇到快班的学生参加美术比赛,还获奖的特殊情况。
在传统认知里,只有文化课跟不上的学生才选择美术艺考。
那天贺雯接到电话的时候,江初正好在办公室被英语老师叫来谈话。
她正在极力解释对方打错电话了,冷不防听见江初扭过头淡淡地说:“没打错,是我报名的。”
贺雯有些疑惑的挑眉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报名的。”
江初依旧淡淡的说:“网上有报名截止时间,我每年都参加,都差不多月份。”
南川美术大赛是南川市美术协会联合几家美术院校举办的官方比赛,是广大美术生争相追逐的重要比赛。
但再怎么厉害,光是美术两个字就跟南川一中格格不入。
等到复赛通知单寄到学校的时候,贺雯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美术比赛的含金量一点也不亚于她忙得焦头烂额的数学竞赛。
贺雯看了看那张复赛通知单上的印章,仍然有点意外:“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你在没有影响数学竞赛的情况下,美术比赛也拿到这么好的成绩,,老师非常开心你有这样的成绩。”
说实话,她喜忧参半。
江初坐在贺雯旁边的一张椅子上,这番话江初在以前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那里都没少听道,所以如今听来,他内心也并没有什么波动。
因为江初很清楚家长和老师的那套说辞,按照他的预想,接下来贺雯就会话锋一转,说什么毕竟不是艺考生,还是要把精力放在文化课上,画画画的再好,只能锦上添花,高考不能冲分。保持爱好可以,但要分清主次,以你的成绩不需要考虑艺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