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时光(16)

　　「我都说了我没钓过了嘛！你何必这麽不耐烦啊！」居然在这种地方被光数落，越想越不甘心的亮，转过头凶了回去。
　　「啊？对喔。不好意思我忘了。不过你真的没钓过鱼啊？」
　　「没有！」那个难以置信的脸是什麽啊，进藤！
　　「好吧。那…，嗯。教别人钓鱼我还是第一次，我想想看。」光双手抱着胳臂，看着地上想了一下，
　　「钓竿拿来，我们先把钓线收回来。」接过钓竿光开始卷动那个像轮子的东西。
　　「卷线的这个叫什麽？」指着光正在转动着的那个不明物体。
　　「卷线器。」
　　「喔。」
　　收回一定长度之後，光两手拿着钓竿说：
　　「甩竿的时候呢，要用两只手，一手拿着竿柄，一手放在卷线器的前面。用手指头压着线，甩出去那一瞬间再放开，然後线就会一直往前跑，看到鱼饵跑到你要的位置的时候先不要急，再让它跑一下，然後再把卷线器停住。大概就这样吧，了解？」
　　甩竿之前先用手指把线固定住…。
　　「嗯，大概了解。」亮点着头，在脑袋里重复了一次光说的话。
　　「啊，对了，要把它甩到浪脚外喔。不然会被冲回来。」
　　「浪脚？」
　　指着远方：「就是海浪比较小的那里。」
　　哪里？该不会是很远的那里吧？进藤！
　　「好，那你试试看吧。」把钓竿递给亮之後，光就抱着胳臂站在一旁，好像在等着检视成果一样。这让亮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亮把钓竿用力一甩，钓线一路往前飞，然後照光说的，等着钓线飞过浪脚，好把线停下来，可是…。
　　「塔矢，线被冲回来了，没有飞过浪脚。」
　　「我知道！」把线卷回来，再挑战一次。
　　嘿！更加用力一甩，线又一路飞去了，这次总该成功了吧？
　　「塔矢，又被冲回来了。」
　　这对亮打击满大的。所以他就说嘛，看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我不想钓了。」抛了三次都失败，真是太丢脸了。我看我还是下棋就好了。到时候你给我等着瞧，进藤光！
　　「啊？不要这样嘛，再试试看啊！」看到脸色丕变的亮，光赶忙走过来安抚，
　　「你为什麽一定要叫我钓鱼啊？」
　　「因为鱼上勾的那一瞬间真的很有趣啊！好啦，我帮你甩竿好了。」
　　说着就拿走亮手里的钓竿，把丢出去的线收回来。
　　进藤难道是那种，自己觉得有趣就会推荐别人也试试看的人？似乎是这样。
　　在亮思考的这一刻，钓线已经收到适当位置了。
　　到底自己的甩竿跟光的甩竿有什麽不同呢？想知道这之间的差别，於是亮比前几次都更聚精会神地观察着。
　　不仅挥动双臂，进藤还用到腰力，钓竿发出「簌」的一声，钓线以极快的速度往大海冲去，飞过浪脚之後他似乎在计算着适当时机，眼睛直直盯着鱼饵，然後毫不犹豫地把线停住，鱼饵准准地落在浪脚外，进藤刚才指的位置。突然觉得…有点厉害。当然，只是「有点」，一点点而已！
　　「好了，换你来钓吧。」
　　钓竿又回到亮的手中了。唉，甩竿的难关是暂时解决了，但是鱼上钩的那一刻该怎麽办？亮完全没有头绪。
　　「接下来，你只要注意看钓竿的末梢，然後用手指感觉钓线的反应就行了。」
　　「钓线的反应？」
　　「嗯…，就是有被拉动的感觉。」
　　「喔，那如果有感觉了之後该怎麽办？」
　　「嗯…，然後就先让那只鱼再多啄鱼饵几下，等到它把鱼勾吞进肚子里後再开始卷回钓线，这时候牠一定会拼命挣扎，可是你千万不要硬拉，要随着牠游动的方向再绕个几圈──」
　　「等一下！你这样解释我怎麽会懂啊？第一，我怎麽知道牠什麽时候把饵吃进肚子里？第二，我怎麽知道牠要游到哪里啊？」
　　「嗯…，怎麽知道啊？这个问题我就从来没想过了。」光再度抱着胳臂，就像要把地上看穿一个洞一样非常用力地在想，最後抓了抓头，
　　「啧，不会解释啦。反正，你感觉到鱼在啄饵的时候就跟我说，我再教你怎麽把鱼钓上岸好了。」
　　亮瞪了一眼光，
　　「你真的是个很糟的老师。」光的答案让亮很不满意，亮只有不搭里他地坐回地上，盯着钓竿。
　　「我才不想当什麽老师，成天要跟学生解释一堆东西。解释？我最不在行了。」
　　「你最近不是被委托到别人家里去下指导棋了吗？那也是老师的一种。」
　　「下棋跟钓鱼不一样。」光也跟着盘腿坐在一旁。


第六章 游戏
　　「好久。该不会鱼饵已经被吃掉了，而你却没感觉到吧！」
　　盘坐在地上的光一手撑着下巴抵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立在膝盖上，满脸的不耐烦。
　　「才没有！而且才过了５分钟不是吗？钓鱼一分钟晃如一世纪是谁说的啊？」
　　「居然给我现学现卖。啧，没想到等别人钓鱼这麽无聊。」
　　光摆出双手投降的动作，而後拍了一下大腿，
　　「算了，我去买饮料，你要喝什麽？」
　　「啊？那鱼来了怎麽办？」你不是说要教我的吗？哪有老师中途翘课的？
　　「不会这麽快来的，而且我很快就会回来了。绿茶可以吧？」不等亮的回答，光把盖在头上的毛巾拉回肩上。双手插在口袋的光就这麽自顾自地走掉了。
　　「岩崎叔！要不要喝什麽啊？我请客！」光对着另一边也在教客人钓鱼的岩崎喊，
　　「不用啦，我怎麽有让一个小孩子请的道理？」
　　「我已经在赚钱了啦，就当做那组高级鱼勾的回礼吧，岩崎叔没收我钱不是吗？」
　　「唉唷，那怎麽好意思咧！」
　　「没关系啦，那我就买我喜欢喝的请你好了！走啦。」
　　「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啦！」
　　唉，连岩崎先生也被进藤拉着跑了。
　　我一直觉得进藤是个很自我中心的人，自己觉得是对的是好的事就一股脑儿去做，别人的制止和抱怨完全传不进他耳里。这种个性的人通常都会让人唯恐闭之不及才对，但偏偏他身边总是围绕了很多人。
　　所有的客套和礼节，他就是能让人丢得一乾二静，很快就能熟稔起来。
　　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脸皮很厚但又不到让人讨厌的地步，神经很粗但又不到迟钝的地步，爱管闲事但又不到鸡婆的地步，大而化之但又不到没有原则的地步，这些无法言喻的平衡点，进藤就是能轻易的掌握。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这些地方我真的觉得自己比不上进藤…。
　　自己的个性是不是哪里有缺陷？遇到进藤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比起同年纪的人，跟年纪比自己大的人相处起来我还比较有自信。
　　保持一定距离的交往方式让我觉得比较自在。
　　跟长辈相处，不管怎麽熟悉，都一定会有某些消除不掉的隔阂感和必须保持的距离，这些对别人来说也许是棘手的，但是我反而觉得轻松。
　　事实上，没有距离感的相处方式，我从来没尝试过，也没有那种对象。
　　同年纪的人在跟我接触之前就都跑得远远的了，
　　或者该说，接触之前我就已经事先筑起一道墙了？
　　上次在棋会所吵架的时候，进藤说，我跟芦原先生是朋友，应该知道棋盘胜负与平常生活的分别时，我其实觉得很心虚。
　　「芦原先生是朋友」这种想法在北斗盃之前对我来说是毫无疑问的。
　　可是最近，我开始怀疑了。
　　进藤出现之後，我的目光第一次从大人的身上转移到跟自己同年龄的人身上。
　　看着进藤跟和谷他们的互动，我渐渐了解到所谓的「朋友」是什麽。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我跟芦原先生，也许不能说是朋友吧…。
　　换句话说，我根本没交过朋友？
　　好凄凉的结论…。凄凉？以前明明一点都不觉得的…。
　　亮看着眼前那一片海洋，海浪保持着一定频率的律动，比起风雨来袭时那些无法掌握的大潮，现在的海是平静。
　　平静却又不平静，打在岩石上的海浪，溅起无数个破碎的浪花，去了又回的海浪奔腾在沙滩上，反射在海面上的阳光不停得闪耀着，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多变的。
　　跟多变的海比起来，我比较喜欢山，喜欢山的稳定，山的静谧。
　　最近常觉得，进藤说的话，有时候也满有道理的。
　　看着大海，确实可以思考很多事。
　　跟走在山里的感觉不同，有一种开阔的感觉，
　　可以让人毫无遮掩地看清一直不想看清的事实。
　　眼前的景致是美丽的，落日的余晖洒在起伏不定的海面上，就像撒了满地的宝石在地上一样，不停的闪烁着，金碧辉煌。
　　但是吹在脸颊的海风弥漫着浓浓的海味，湿湿黏黏的，还是一样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唉～，如果凉快一点就好了。
　　「呀！」
　　突然一抹冰凉的感觉得袭上右边脸颊，亮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闭了一下右眼。
　　「好冰！」
　　「哈哈哈哈，吓到了吧！」
　　转头一看，站在後方一手提着塑胶袋，一手拿着绿茶的光，就像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正裂开嘴笑着。
　　「你的绿茶。不用给我钱了，我请客。」摆在亮旁边，
　　「可是──，……好吧，谢谢。」反正就算跟他说不要他也不会听的。
　　尽管对亮的反应感到奇怪，但是光还是索性打住深入去想的想法，
　　「不用客气。」反正不用为了这种事争执就够谢天谢地了，这个家伙有时候就是太客气了，现在这样很好。
　　光把东西放在地上，从塑胶袋里拿出一罐汽水，转向後方，
　　「岩崎叔──！我丢过去了哦！」拉开手臂抬高左脚大臂一挥，眼看着就要把汽水丢到２０公尺外那个做好准备动作要来接这罐汽水的岩崎手上时，
　　「进藤！！」亮突然大喊，
　　「呜啊──！」紧急煞住投球姿势的光一个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怎样啦！」
　　「你才怎样呢！你手上拿的是什麽啊，就这样丢过去？」亮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放心啦！岩崎叔说他以前去过甲子园，守备位置还是在右外野，这种距离小ｃａｓｅ！」
　　「我说的是这个了吗！给我用你的大脑想一想！你拿的是汽水耶！」
　　「ㄟ？……啊！会喷出来厚！」光总算恍然大悟了。
　　真是的，到底有没有大脑啊，这个笨蛋！我居然不止一次地被他骂笨蛋，真是太不甘心了，我才没你那麽笨！
　　「那你的茶给我。」光自做主张地拿走亮手上那罐绿茶，把汽水塞到亮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