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吉米同行(76)

　　两名保安对视一眼，默契地兵分两路。
　　一个保安随着位置的远近，一个接一个地开始通知乐队成员，从站在舞台左侧的贝斯手西奥、接着到位置靠后的鼓手鲍德温，然后，再到相对靠前的吉他手兰斯：“时间到了，再不结束演出，我们就要付超时罚款了。”
　　鲍德温没什么脾气，仅仅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西奥也无所谓，顶多抱怨一句‘怎么这么扫兴’后，就不说什么了。
　　但兰斯皱了皱眉，十分不情愿。
　　他技巧熟练地一边拨着吉他弦，一边侧头，抬眼望过去，头脑格外清醒地对着保安低声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还差几分钟？能不能再唱一首？一分钟需要交多少钱？怎么计算的？如果延长十五分钟，我们预计要交多少钱？”
　　一向动手不动口更不动脑，根本没这项业务的保安立刻就被昔日学霸给问得直冒冷汗。
　　最后，他是勉勉强强，又磕磕绊绊地才回答了个含糊的大概。
　　兰斯思考了下，发现罚款确实很坑，搞不好辛辛苦苦巡演赚得钱，还得赔出去一部分，实在划不来，立刻识时务地同意结束演出。
　　这名保安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另一个保安遇到的问题更麻烦。
　　兰斯说服起来是比较麻烦，可好歹还会听人说话，和人沟通。
　　詹姆斯正常情况下能沟通，可情绪上来的时候，却往往不管不顾。
　　这边，保安跑去找詹姆斯……
　　可金发主唱正玩得high，还忙着和舞台前排观众互动握手，一起唱歌，完全理都不理他。
　　保安跑过去，小声说：“吉米，时间到了，不能再唱了。”
　　詹姆斯假装没听见，继续朝着观众们呲着小虎牙傻乐呵。
　　保安只好追上去，还挡在他面前：“吉米，再不结束就要付罚款了。”
　　詹姆斯伸手就想推开他，结果没想到对方身板太重量级，用力过猛之下，自己差点儿往后一个趔趄，顿时恼了：“走开。”
　　保安无奈地继续说：“吉米，戴维斯说演出该结束了。”
　　詹姆斯生气地仰起脑袋瞪他，比个中指，骂了句“滚蛋，我要去唱歌”。
　　接着，他试图绕开这个大块头保安，继续往舞台的另一边跑。
　　后排的观众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前排的观众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保安尴尬地站在舞台上，好气又好笑地望了望四周。
　　这时候，戴维斯在舞台下给他比了个催促的手势，又指了指詹姆斯。
　　保安立刻会意。
　　在观众们目瞪口呆地尖叫声中，他快步走过去，猛地上前一步，弯下腰，二话不说，一下子把任性的主唱给拦腰举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转身往舞台下走。
　　“草泥马！你干啥~！”
　　詹姆斯惊得都破音了。
　　他虽然也不算矮，但这一刻被身板巨大的保安给衬托地实在娇小，可怜兮兮地凌空扑腾着两条又细又瘦的腿，竭力地挣扎，可力气根本比不过专业人士，一点儿都挣不开，神情顿时恼羞成怒又夹杂了一点儿无助。
　　保安埋头疾走不说话，但任凭他怎么挣扎都不给反应，坚定地朝着舞台下走。
　　詹姆斯眼看不行了，不甘心地又拿手去按这名保安的肩膀，借力试图不停地往上窜。
　　他艰难地扭着身子，从这名保安的肩膀那里，努力探出一个金毛小脑袋，拿着麦克风不停地又骂又喊：“放，放我下来，蠢货！快放我下来！你不能这样，卧槽，别！再走下去就到舞台下了！求你了，求你了，我没唱完歌……我还能唱！我还能唱！下一首……女巫……我操！你不许再走了！不许，不许下舞台！混蛋，啊啊啊，我要开除你，你被开除了！你现在就被开除了……你……被……开除……了……FFF——Fuck！！放我下去，我还能唱！唱！唱！”
　　所有观众都被这个变故给整懵了，先是爆出一阵大笑。
　　可等他们笑完后，又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不对，卧槽！吉米真被人扛下去！不回来了？
　　这时候，詹姆斯的声音已经渐行渐远。
　　观众们却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表演，顿时不甘心地用力挥舞起了手臂，发出阵阵嘘声和喊叫来表示抗议：“回来！快放他回来！放吉米回来！我们还要听！”
　　也正在看表演的埃布尔表情一呆，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发展……
　　他忍不住笑起来，望着舞台下那个指挥保安的人，不由得感叹了一句：“那个戴维斯可真厉害。”
　　比尔皱了皱眉：“死心眼，一板一眼。”
　　他有些嫉妒地说：“他不过就是仗着和吉米他们是朋友……”
　　舞台上的黑发吉他手，回头看了看两个队友，在观众们的乱喊乱叫抗议中，淡定自若地走到了舞台中央，把另一个立式麦克风挪过来后，开始收拾剩下的烂摊子。
　　他先将手臂高高举起，以此来吸引观众们的目光，再猛地向下一挥，用一个大幅度地扫弦为开端！
　　那一刻，电吉他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和生命力，当主唱不在舞台上时，吉他又一次成为了主导。
　　音量不用压制地彻底调到最大值，即兴演奏出的旋律仿佛暴风雨来临，又仿佛一头出笼野兽，再无拘束、痛痛快快地肆意奔跑、咆哮了起来！
　　控制在一分钟内的超强炫技，让全场鸦雀无声。
　　然后，黑发吉他手对着麦克风，轻轻说了一声：“晚安，曼彻斯特。”
　　在观众席爆发出巨大的喧嚣声浪中……
　　他潇洒地转身，带着自己的两个队友一起，从容离场。
　　遥遥地望着这一幕，詹姆斯快要嫉妒死了：“看清楚！看！”
　　他指着舞台说：“这他妈才应该是一个摇滚明星走下舞台时该有的范儿，本来我也应该这样的，傻大个儿！都他妈的怪你！整个曼彻斯特现在只会记得我是那个被保安给抱下台的小傻逼了！听起来好像是我残废了一样，你个混账王八蛋，都怪你，操！我要开除你，开除你，你可以滚了！”
　　“戴维斯说了，你不能开除我，你开除我，他就亲自来找你谈话。而且，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工作，你当时也可以自己走下舞台的，可谁叫你不听话！你再唱下去我们就得交一大笔罚款了，你知道吗？还有……”
　　那个保安快被他烦死：“吉米，你不能一边骗我给你去买了什么狗屎的、和解道歉酒后，还一边不停地继续骂我，你要是再骂，我就把啤酒拿走！我不请你喝了，你个满嘴脏话的坏小孩。”
　　詹姆斯立刻一把夺过酒，把酒瓶子抱在怀里继续骂：“不还！就要骂！蠢货，傻大个儿，只长肌肉不长脑袋的笨猪……”
　　“你再骂我真揍你了！”
　　“……操！我他妈被你害得这么丢脸，你居然连骂都不让我骂！！”
　　“……好吧，好吧，你骂，你骂！”
　　“滚蛋，骂个P！你个傻逼，不和你玩了！”
　　金发主唱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灵活地扑向了刚从舞台那边走下来的黑发吉他手，笑容灿烂地嚷嚷着：“弹得漂亮！”
　　兰斯坏心眼地笑起来，逗他说：“你下场时，‘唱’得也漂亮！”
　　“嘿，笑话我！”
　　这一刻，詹姆斯心想：“我他妈是按原计划先亲一口，还是打爆他的头后，再亲一口？”


第80章 休想骗我
　　詹姆斯看到埃布尔的时候……
　　这位传说中出事又受了打击的男人正和兰斯凑在一起,面色严肃地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他后来在日记本里形容：[……像两个满心肮脏算计的虚伪政客。]
　　除此以外，还有就是：[他俩的头靠在一起说话时,让我快失声尖叫了！我如坐针毡地意识到,埃布尔他是喜欢男人的啊！Fuck！万一他看上兰斯了怎么办？]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
　　詹姆斯在之后的谈话中显得有点儿目光游离、心不在焉起来。
　　埃布尔被他这样的反应搞得既摸不着头脑,又很手足无措。
　　他本来很高兴看到詹姆斯，还一直鼓起勇气，试图过去说点儿体己话，起码表达下感谢,如果幸运的话，还可以借此拉近一下关系，哪怕两个人不发生点儿什么,也能更亲密一些。
　　可明明在自己落难时,毫不犹豫就愿意出手相助的人，却又在这时候,奇怪地显得态度冷淡。
　　埃布尔颇受打击,甚至局促地回想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或者最近太邋遢，样子太糟糕？
　　但詹姆斯一点儿都没意识到,自己那种忽冷忽热、忽远忽近的行为对别人是多大的折磨。
　　他只是继续走神,去胡思乱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唔，我虽然没有兰斯好看,但我应该还是比埃布尔好看吧？而且，我他妈的还会唱歌啊！”
　　埃布尔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些。
　　他刚刚只是在和兰斯谈工作上的事情。
　　在此之前，詹姆斯虽然能想到帮朋友一把,但他其实并不太懂具体怎么才能帮忙。
　　他想的事情很简单，大概就是‘既然埃布尔被公司开除，没工作了，那我就给他一份工作’。
　　可对于埃布尔来说，重要的根本不是有没有工作，而是在这个行业中重新崛起的筹码。
　　毕竟，对于一个但凡有点儿自尊心，又有点儿本事的男人来说，如果仅仅想要一份糊口的工作，大概宁愿转行去干别的，也不想被喜欢的人可怜，然后，施舍出一份工作。更何况，他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而兰斯又是另一种情况。
　　他在乐队未来发展上想得有些深远。
　　当然，与其说他想得深远……
　　不如说他这人足够极品。
　　明明长得贵气优雅，偏偏性格精明又爱算计。当唱片公司按照合同，从他们身上拿走绝大部分钱，只付给他们一部分少少的钱时，詹姆斯、鲍德温和西奥都觉得很知足，挺多了。可他完全没觉得很多，反而会想：‘这群人从我身上拿走的钱也太多了吧！够我买多少把吉他啊，那本来应该都是我的钱。’
　　可现在要是贸然跟唱片公司对着干，那无异于是找死的傻逼行为。
　　所以，他仅仅是心里有这样的念头，却还没有付诸什么行动。
　　如果埃布尔继续为Mixer唱片公司工作的话，哪怕帮了他们很多忙，他也根本不敢完全去信任对方。
　　因为一旦乐队和公司之间出现矛盾，很难确定埃布尔到底会站在哪边。
　　反而是如今，情况刚刚好。
　　乐队大大方方地接纳埃布尔，既给人一种‘知恩图报’的好印象，同时也能把埃布尔彻底转换为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