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6)
“哐当”一声，邪见手中的木杖脱手摔出。
……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碧落烤着三条鱼、一只肥鸟，任劳任怨地翻面、刷调料，无语问苍天。
火跳跃的影子映着杀生丸俊美冰冷的脸庞，让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大概是这个人贵公子的气场太强大了吧，要不然即使认错了父女也不至于沦落成仆人……
“杀生丸少爷，铃和邪见爷爷找到果子了！”小女孩和小妖怪蹦蹦跳跳地回来了，碧落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之前怎么会觉得这两个人是父女呢？一个纯妖怪一个纯人类，长得一点也不像。
斜扎着一个冲天小辫的铃端正地坐在火堆旁，专注地看着被烤的金黄的鸟：“好香啊！碧落大人烤的比邪见爷爷和铃烤的好闻多了！”
邪见挥舞着人头杖：“好闻并不代表好吃！哼，只不过是个低微的人类罢了！”
“哦？”碧落勾唇，似笑非笑：“那你就不要吃好了，你是高贵的妖怪，何必勉强自己吃人类的食物呢？”
“我……”邪见明显想说什么，黄橙橙的大眼睛看着杀生丸。
“你想说杀生丸也是妖怪，吃不惯人类的食物吗？”
“这是我抓的我洗的我烤的猎物，我让他吃请他吃求他吃，你有意见吗？”
“邪见大人想必是不屑于实用区区低微卑贱的人类准备的食物的，嗯？”
面上是春风化雨般的微笑，柔和的话语却与声调不相符地带着明显的挑衅，明明是个带着灵力的人类，却恍惚间邪气四溢。
好……记仇……
“碧落。”杀生丸制止。
“嗯，已经烤好了。”碧落直接当成杀生丸饿了，用匕首割下肥鸟的双腿和双翅，再割下两块胸脯肉，分成两等份分别加上一条鱼递给杀生丸和铃。
“呀，铃吃不了这么多的，碧落大人。”
“铃要叫我碧落哥哥哦。”
“碧落哥哥！”
“嗯！铃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吃不完的话，邪见只分到半条鱼，说不定会吃不饱呢，铃吃不下的话分点给邪见吧。不过鸟身上的部分不要分给他。”
“为什么呢？”
“因为鸟身上的部分铃的那份和杀生丸的那份一样啊！铃不想和杀生丸少爷吃一样的晚餐吗？”
“想！铃会努力吃完的！”
“嗯，真是乖孩子！”
……
邪见盯着碧落，苦大仇深。铃慢慢地挪过来：“邪见爷爷很想吃鸟肉的样子……碧落哥哥分一点给他好不好？”
碧落作出忧郁和伤心的样子：“铃，你知道吗？我在树林里迷路了一个多月，天天吃鱼、餐餐吃鱼、一直吃鱼，好不容易今天才打到一只鸟的……”
“呀，对不起！”
“……何况，我不会挑鱼刺。”
“碧落哥哥真可怜！”
“是啊，吃西瓜也不会吐仔，就连吃葡萄也……”
“碧落哥哥放心吧，邪见爷爷只吃鱼就够了！”
邪见：“……”
作者有话要说：
……同不会挑鱼刺各种苦逼。
第八章
“为什么这个人类要跟着我们？”邪见跳脚。
铃天真无邪道：“可是碧落哥哥烤的东西很好吃呀！”
碧落摸摸小女孩的头发：“铃要自己学会这种烧烤呢，出了森林我就要和你们分开了。”
“为什么碧落哥哥不和我们一起走呢？”
“因为我要修行啊。”
“一起走就不能修行了吗？”铃歪头。
碧落认真地看着她：“不行的哦，杀生丸这么强，一直跟着他的话，我会忍不住偷懒的。就比如说邪见，一点本事也没有，天分不好自己也不思进取，偏偏缺点一大堆，废话多、不会看人眼色、实力弱小、冲动鲁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不是他一直跟着杀生丸的话，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你说什么！你这个可恶的人类！”人头杖里喷出火来，被碧落灵巧地闪开。
碧落耸耸肩，满不在乎的样子：“我一直想知道，你除了用那个木杖喷火还会干什么？”
“什么木杖，这是伟大的人头杖！”
好吧，伟大的打火机。
铃扯扯碧落的袖摆，认真地道：“铃觉得，邪见爷爷还是很好的。”
“铃……”邪见感动中。
“嗯。”碧落肯定的点头：“刚才那些是我的偏见。”
“你居然承认了？”邪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为什么不承认？”碧落十分坦然：“任何人都会有缺点的，我的缺点就是过分重视外貌，你这样的小妖怪在我面前态度差劲我就会很讨厌，但如果是一个漂亮俊美的人在我面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也很难讨厌他的。”
沉默半晌，邪见惊恐地抬头：“所以说，你其实是看上了杀生丸少爷？”
杀生丸一言不发，保持冰山作风，左脚从邪见身上踩过，在绿皮小妖怪挣扎着爬起时再踏上右脚，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铃小大人状地点着头：“碧落哥哥，妈妈说，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铃真是个好孩子，要是一直不会长大就好了。”天真善良的小女孩，长成大人以后是否还能保有这份纯真？
“为什么不长大？”
“没什么。”碧落将铃抱在怀里，轻轻笑：“生活是一面镜子，你对它笑，它就对你笑，你对它哭，它就对你哭。所以铃要一直笑着哦！”
“嗯！”
是夜。
燃烧的火堆映照着铃和邪见的睡脸。
已经走出了森林的中心，抬头便可以看见月亮。
圆盘似的月亮，又是十五。刚来到这世界的那一天，也是十五呢……
清冷的贵公子还没有睡着。
碧落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你守夜么？”
杀生丸并不答话。
碧落遥望圆月，想起那两句传诵千古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不觉有些出神。“对了，你知不知道‘帝流浆’？”
他的语声飘渺：“圆月垂落而下的白色珍珠……在这一晚修炼，相当于吸取日月精华数十年以致于数千年……每六十年一次的、妖怪的盛宴。”
杀生丸终于转头瞧他，金色的眸子有一种特别的压迫，好一会儿才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碧落追问：“也从来都没有看见过？”
“没有。”
碧落沉默了半晌，才道：“五个月前月亮最圆的那个夜晚，你有没有感觉到力量变强？”
杀生丸直直盯着他：“是。”
碧落撑着下巴：“那天晚上确实有帝流浆，虽然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很多妖怪都没看见的样子。”日本的妖怪和中国的妖怪不一样吗？日本战国的时候中国是在明朝，不知道明朝的妖怪看不看得到？总不会这个世界只有他能看到吧……
“你看见了？”
碧落闭了闭眼睛，抚住额头：“抱歉，这是我的秘密，不能说，但我保证我说出来的都是真的。”蚀这种妖怪，据说成熟期的力量连神明都要忌惮，而从来没有听说过有成熟期的蚀，是否因为他们都被神明扼杀在了摇篮里？阴谋论这种东西，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好。
其实现在的破绽已经很多了，他问了桔梗关于“蚀”的事情，初次见到奈落的那个晚上换下来的衣服也是二十一世纪的，直到现在仍然在使用手表……不过神明这种东西应该不至于那么观察入微，也没有闲心去观察每一个人类，视人类为蝼蚁才是他们的一贯态度才对，也就是说，只要他不明确表现出“蚀”的力量，应该就不会暴露出来才是。
往好一点的方向想，只要他表现出的力量不足以威胁神明，大概也会没事吧。
“嗯。”杀生丸并没有纠缠：“所以下一次帝流浆是在六十年后？”
“是的，既然你看不见帝流浆，到时候就在离月亮最近的空旷之处等待吧，帝流浆没入草木动物或是泥土里，都会消灭不见。”
碧落托着下巴：“如果到时候我还活着，我可以给你指方向的。”
“你看得到。”斩钉截铁。
“啊，糟糕，”碧落捂脸：“不要说出去啊，拜托了杀生丸。”
“你不是人类？不对，气味明明是人类……”
碧落装死。
草木的香气在鼻尖萦绕，碧落睁开眼，眼前是一株很普通的小草，普通到这个森林任何地方都可以找到它们的影踪。
杀生丸的声音清冷：“在浓荫足以遮蔽日月的森林里，都长着这种小草。你仔细看，它们最顶端的两片叶子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就是东面。以后你就不会在森林迷路了。”
碧落突然觉得哭笑不得：“如果我不和你讲帝流浆的事情，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了？”
“与我无关。”
“好吧，我败了。”这是怎样一种自成一家的逻辑啊……
杀生丸认真地问：“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等一下，我真的不是特意告诉你情报来换东西的，我只是睡不著找你聊天而已啊……”碧落无力。
“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你赢了。”碧落反手掏出一把飞刀：“这是飞刀。不够锋利，有时候会卡在古木的外层刺不进去，我想找更好的材料来打造它，最好来个人教会我怎么回旋，就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