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3)
碧落其实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杀了对方，对那种白色的力量他不能应用自如，但他知道对方或许想杀了他。也许是冒犯，也许是他不经意掌握到了对方的弱点，而以自己的速度，很容易被妖怪追上的。西游记里的妖怪，速度都快得很，妖风妖云什么的。
那个头看着他，开口说话：“我叫奈落。”
碧落微笑：“幸会。你已经决定杀了我，所以告诉名字让我瞑目一点？”
奈落瞧了他许久，才道：“你很聪明。”
碧落继续微笑，态度落落大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是你的虚弱期，也许是杀你最好的时机，不是么？”
奈落盯着他：“你可以试试。”
他们都没有把握。
奈落已经察觉到对方并不如以往，在看到自己这种妖怪的时候居然没有立刻消灭就是一个标志，没有用灵力消灭最猛胜则是另一个标志，可以大胆地猜测眼前的人不能自如地运用身体中强大的灵力，或者根本就不会运用。但他仍旧没有把握，因为在生死关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若是对方运用好那些灵力，此时虚弱的自己根本不堪一击。
碧落也很矛盾。在他的猜测中，对方应该是受了重伤才控制不住现出了原形，虽然虚弱，但若是没有生路，最后爆发出的临死一击想必惊人，更何况对方驱使的虫子很可能有剧毒，多来几只自己就危险了。但放着不管就是一大隐患，顺着泉水找人是很自然的事情，自己根本跑不了多远就会被发现，若是对方很强，即便自己在他恢复实力追来之前找人庇护说不定也没用，实在难得碰到对方虚弱这样的好时机啊。
双方都很踌躇。
良久，碧落决定试探一下这里是不是魔法世界：“这里有没有契约？”
“没有。”
“没有可以约束双方的东西吗？”
“……没有。”
碧落打量着眼前巨大的身体，试图找出所谓的弱点：“看样子我们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奈落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想知道你的身份吗？”
碧落看了看手表，凌晨三点。
他抬起头：“你在拖时间，为什么？”伤口快好了？没有这么速度吧……碧落一瞬间想到了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里晚上变成乌龟的王子，猜测道：“到了早上，你就能恢复过来么？”
奈落明显很惊讶：“你竟然不知道半妖？”
完蛋了，难道这是常识性问题？碧落破罐子破摔：“我为什么要知道？”他凝神看着手中的匕首，直到匕首如他心意般泛起浅浅的白光，映照他的脸庞如玉，微笑悲天悯人：“你可以去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不友好，真纠结
第四章
最后谁也没死。
一瞬间出现在眼前的大群虫子让碧落打消了上去拼命的念头，只看那尖锐的尾针就知道它们的攻击方式一定很难招架，何况杀了这一个妖怪挂彩的话伤口的血腥味在夜晚也容易引来其他东西，碧落非常俊杰地决定抓紧时间赶路。双方各退一步后，碧落把驱虫的药草固定在洞口点燃形成浓烟，走到洞口退了几步发现没有虫子跟上来，立刻转身，找好方向，全速飞奔。
他现在很后悔进入那个山洞了，那对他来说是个休息的好地方，但对别人也是啊！唉，为什么要换衣服呢，穿裤子会跑得比较快啊！
奈落今晚不用任何方式跟踪监视他的交换条件是不得告诉别人碧落在今时今日看见了他的事实，换言之，下次见面必须摆出第一次见面的样子。看样子，他变成原型的日子是一个弱点呢，难道时间是固定的？还是这个地点其实是奈落不该来的？碧落不负责任地猜测。
碧落并没有要求对方不杀他。这种要求，就算奈落答应了他也是不敢信的，自己的命如此之重，怎么能寄望于一个承诺？
也许是之前赶路实在太慢，也许是心诚则灵，碧落很快看到了人类聚集的小村庄。
凌晨五点，村子里的人都在睡梦中。
碧落面临一个新的问题。“妖怪”这个词在日语里怎么说？天可见怜，曾经报名参加的小语种课程从没有教过这种生僻字啊！
带着飘渺忧郁的微笑，全身泛起蒙蒙白光，碧落成功地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幽灵或者鬼魂，撬开还很原始的锁，轻手轻脚地进屋唤起了一个村民。
在成功安抚对方后，碧落连比带划、连蒙带猜，终于艰难地问出了附近南边塔顶很高的古老寺庙里有强大的除妖人士。
作为报答，他在河里草草擦了个身后换了一件方便运动的村民的衣服，把自己身上那件明显价值不菲的和服留下了。去卖钱的话，应该也可以值不少吧。就算衣服上有特殊的香味或者气味之类的，那个叫奈落的妖怪追到这里，也不至于小心眼和一个明显与此事无关的村民计较吧。看起来那个妖怪还是蛮骄傲的……话说回来，这个村民的衣服和村庄的样子……这到底是哪个时代？
碧落足下飞奔。
在帝流浆的夜晚过去之后，碧落的速度有了很大的增长，但比起中国神话传说里的妖怪还是很不够看的，尤其是传说中身化流光的鲲鹏和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的孙悟空。
所以他其实很有危机感。
凌晨五点五十。
碧落已经看到寺庙的塔尖。
他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所谓的除妖人士有没有奈落强大，心中只有跑的念头了。
凌晨六点。
碧落跑到了寺庙门口，用最后的力气敲了敲门，“呯”地一声趴在了地上。
应该……得救了吧……
东方的第一抹朝阳照在他的身上，碧落在温暖的气息中失去了意识，最后模糊的记忆里，是一个美丽女子错愕的表情。
这座寺庙叫凉山寺，50年前这里居住着法力高强、远近闻名的凉山法师。凉山法师好为人师、亲切和善、乐于助人，附近的村民都很尊敬他，直到他死后，人们依然自发地来打扫寺庙，并且在心有挂碍时来此祈祷。
巫女桔梗离开先前栖身的小村庄后，就来到了这里。
战国时代，战火处处燃烧不得停歇。乱世中的人们渴望净土，只要来到这里的伤患，都能够得到救助，这个古老的寺庙俨然成为人们心中的港湾。不论是卫兵、流浪武士、普通百姓、还是强盗抑或山贼，在这里不分敌我、不动刀兵，凡来到此处的，都得拯救。
而碧落在失去意识前所看到的，正是一身巫女服的桔梗。
碧落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傍晚。小小的木屋里小小的木床，被褥上有几个补丁却很干净，床头摆着洁净的新衣。
自己的脏衣服并没有换，眼前的男子衣物是崭新的，看样子这寺庙里似乎只有女子呢，寺庙里的长发女子……是日本的传统职业——巫女吗？
不管是奈落没有追过来还是巫女足够强大，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屋外传来男子的大声谈笑，碧落从窗里瞧去，能够很清晰地看见那些男子的形貌。铠甲、发髻、担架上受伤的人类……像是武士的装扮呢，所以现在是战国？江户？碧落并没有学过日本史。
“多谢巫女大人了！”
“亏了巫女大人，日吉才捡回一条命啊！”
“我再也不想打仗了！”
“还是回去种地心里踏实！”
男人们谈笑着走远了，美丽圣洁的巫女微笑着送别，然后朝着碧落的方向走来。
她推开门的时候，看到早上倒在门前的男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眨眼睛：“你好，巫女大人，请问这儿哪里可以洗澡？”
在知道这个地方甚至没有澡堂，大家都是在河里湖里溪里洗澡的时候，任碧落修养再好，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娘。
他其实并没有洁癖。
但时势造英雄，其实很有事情都受周边环境的影响，碧落相信，任何一个现代人到了这种地方，都会变成有洁癖的。
太阳快要落山，湖水的温度降了下来，碧落草草洗了个澡，换上崭新的衣服，秉持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观念，又洗了自己的脏衣服以及被睡脏了的床单被套，然后一身清爽地提出了想要留在此处向巫女大人学习如何使用灵力的打算。
碧落笑容诚恳：“实际上，我是昨天晚上遇到一只妖怪，生死之际才发现自己有灵力的，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运用，希望能向巫女大人学习。”给点书让我自己看也成啊，让我多学点日语顺便了解下这到底是哪个时代吧……巫女应该没有只教徒弟不教陌生人的习俗吧？面对着貌似比自己还要小的少女，碧落实在没有这个厚脸皮去拜师。
温柔的巫女很为难的样子：“可是，我每天都要照顾受伤的人，并没有多少时间教导你的，离这儿半月路程的寺里有位法力高强的神官大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到那里学习。”
碧落很快回绝了这个提议，他已经决定在有自保能力之前就窝在这里不动了：“实不相瞒，昨晚遇到的那只妖怪也许正在等待我落单的机会，在无法将灵力运用自如之前，在下是不敢离开这儿的。”
面前俊秀的男子微微苦笑，带着忧郁和恳求。
美丽的巫女思考了一会儿，才道：“我只能教导你一些基础的运用之法，等你小有所成，剩下的路途就要靠自己练习和探索了，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离开了。”
“非常感谢，您真是位善良的小姐。”
面前的巫女微微一笑：“叫我桔梗吧，这是我的名字。”
真诚、柔顺、悲哀，永恒不变的爱抑或无望的爱？碧落不禁放柔了声音，轻轻唤：“桔梗。”
圣洁的巫女面容柔和，对不起，在你的力量日渐高强之时，我必须送你离开，否则你就会发现昔日心爱的弟子如今只不过是个悲哀的死人罢了，你一定会伤心的吧？我的……师父啊……
作者有话要说：
……伏笔之又见伏笔，其实都会很快揭开的。
第五章
“除妖的话，只要把灵力附着在武器上，像捕猎一样照着妖怪的要害攻击就可以了么？”
“总的来说是这样的。巫女、法师、除妖师其实只是使用的工具不同而已，人类所产生的力量都是灵力，相对而言，除妖师更擅长使用坚固的武器，法师通常使用经文和符咒，而巫女也有自己的法子，我的武器就是弓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