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他马甲掉了(71)
楚追的全息投影不动了,不知是卡了还是怎样。
过了一分钟,他的投影重新动了起来,沉重地叹了口气:“我也有我的不得已。”
希瑟冷笑了一声。类似的对话已经发生过无数回,该说的说过了,该吵的吵过了,到现在只剩无言。
哪怕他们从十几岁起,就是性命相托的伙伴。
如果说梅斯维亚是联邦的指挥塔,希瑟就是军部的利刃。他们在前线厮杀时,楚追就在中央星,为他们扫清一切可能的障碍,叫他们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不用有任何顾忌。
不知是怎么,竟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双方沉默良久,最终先开口的是楚追:“庆典的席位会为你留着的,至于军校的事情……你全部交由其它人管,但校长还是由你担任最好。希瑟,你是战争英雄,联邦需要你,就像需要一面旗帜。”
“那联邦需要的是另一个人,不是我,”希瑟说,“你可能早就忘了吧,但我还记得。”
她深深望着面前的全息投影,现有的科技能将投影清晰度做得很高,她盯着楚追的眼睛,像是能从中分辨出什么一样。
“我记得母星沦陷那天,你为梅斯维亚挡下了致命的攻击,在病房躺了小半年。当时医疗条件不好,受伤容易有后遗症,你现在还会疼吗?”
“当年为他挡下那一击,你后悔了吗?”
全息投影中的人苦笑一声。
“疼啊。”他说。
那道贯穿伤距离他心脏只有几公分,至今仍会时时作痛,像在提醒他那段时光从未远离。
——
那是帝国倒台前的最后一年,母星的沦陷其实不是意外。
对抗赛中赢到的几个亿军费只能支撑一段时间,根本不是长久之计。人类在异种攻势下左支右绌,边缘星一个一个接一个陷入战火,最终轮到了他们的母星。
梅斯维亚醒来的时候,头顶是星舰病房的熟悉的天花板。他撑着身子坐起来,从舷窗里看到母星的轮廓越来越渺小。他知道,他将就此远离自己长大的街区、第二十一军校、连同在那里认识的许许多多人,再也无处回头。
病房里消毒水味浓郁得要命,他环顾四周,熟悉的面孔并不算多。两年前同他一起参加对抗赛并肩作战的军校同学,很多连来到病房的机会都没有。
对抗赛结束后,第二十一军校如愿拿到了那笔军费,帝国高层没有当场发作,却把所有账记到了梅斯维亚头上。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少年,谁也不会想到,那么大一笔钱就这么白白浪费给那些没用的边防太空军了!
皇室和贵族心里不好过,便不让他好过。
哪怕抛开对抗赛上的惊艳表现,凭梅斯维亚的成绩,也该成为一名军官,在压力不那么大的星域驻扎,等几年积攒军功,顺理成章一路高升。
帝国却把他派到了死亡率最高的地方去,给他分了几个老弱病残,让他执行最危险的任务,摆明了送他去死。
帝国的决策从没人能置喙,但是那一天,在场的军校生们都站了出来。
开头的是楚追,随后是因为稍慢一步而后悔的希瑟,到最后……还有看不下去也跟着出列的阿希礼等人。
比赛是他们一起打的,责任就该一起承担,既然没办法叫帝国改变主意,那他们就要和梅斯维亚同进退。
他们那时以为,只要大家在一起,就没有翻不过的高山、越不过的沟壑。
少年踌躇满志,可是死神从不容情。
这两年来,皇室安居中央星——他们知道会有人拼死拦住异种,就算拦不住,火也很难烧到自己脚下,于是成天继承人的事纷争不断。他们干的事一项比一项愚蠢,导致了无数人无辜牺牲。
梅斯维亚紧紧攥住身下的床单,深吸了一口气。他半身血迹未干,黑发凌乱地贴着面颊,样子前所未有的狼狈,金色的眸子里却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酷与坚决。
——他不要在这个战场上白白送死了。
既然如今做决策的是一群分不清轻重的蠢货,那就换人来当。
半年之后,边缘星几支边防军哗变,领头的赫然是曾经在对抗赛场上大放异彩的梅斯维亚。
皇室派系斗争严重,比起武力镇压,最后选择了怀柔政策,他们承诺给梅斯维亚少将军衔,让他和朋友都能在中央星享受安稳人生。作为交换,他要负责平息边防太空军的怨气与怒火。
梅斯维亚答应了,为得却不是少将军衔。
虽然内斗凶狠,但帝国高层手中仍然握有重兵,一旦受到生命威胁必然团结一心,他们现在不能轻易对抗。
而边境的异种无时无刻不在产生威胁,他们也不可能把所有精力花在和帝国的抗争之上。
但是边防军哗变闹得很大,为了安抚军心,体现自己的重视,许多重要人物——包括帝国的皇帝都会亲自出席他的晋封仪式。
如果这些人出了问题,他们在帝国陷入混乱时抓住机会,就有可能成功。
这是一个疯狂大胆的想法,唯一的问题是如何实施。
“那么多重要人物都要出席,帝国也警惕着呢,特意叫我们中的几个同去中央星,就是当人质去的。”希瑟说,“他们只允许你一个人进入王城,进去之前的搜身极为严格,你带任何武器进去,都有可能被发现。”
“我可以不用武器。”梅斯维亚坐在她的对面,拆开一包小龙虾味的营养液
那时他刚刚年满十八,精神力虽然强,但还在人类可以理解的范围内,远没有后来那样不讲道理。
而在这场惊世骇俗的刺杀之前,用外放的精神力制敌,是小说里都不敢写的逆天情节。
“阿静,我相信你能成功,”楚追推了推眼镜,满脸担忧,“但王城危机重重,你……即便计划顺利,也未必可以脱身。”
“小余能让王城系统瘫痪半个小时,这期间,所有追踪性仪器都会失灵,”梅斯维亚咬着吸管说。
“然后呢?”
“看我临场发挥吧。”
希瑟和楚追:“……”
“你们放心,区区一个王城而已,我能有什么事。”梅斯维亚满不在乎地喝了一口营养液,面部表情随即因为令人痛苦的烧塑料味扭曲起来。
在座的其他人配合地笑了两声,笑声的遮掩之下,少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和掌心冒出的薄汗。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楚追和希瑟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中有微不可察的颤抖。
“为了老师们、为了我们、为了即将冉冉升起的人类联邦。”
第50章
海岛上,篝火烤肉还在继续。
南岸来的人在沙滩上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聊天,几句话就能笑得东倒西歪。
虽然比赛没有分出最终的胜负,但是两轮胜利已经足够叫人欣喜。宋连旌和乔治亚当然是庆祝的中心,但爱德几个人因为老妈子工作实在到位,也没能幸免于难。朴实的南岸人庆祝了好几轮才渐渐收敛下来。
爱德从热情的包围圈中脱身,背靠棕榈树林,找了个地方让自己安静一会儿。
他从兜里掏出烟——为了伪装南岸居民买的年代久远的卷烟,刚想点上,远远看见宋连旌脱离人群,朝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宋连旌个高腿长,人却很单薄,那种重伤未愈的感觉真实得不像装的,整个人时常显得很萧瑟。唯独此刻,篝火燃烧着,南岸人围坐一团,听纪小游手舞足蹈地讲着故事,热闹的氛围仿佛也一并传递过来,叫他不再那么孤独。
他和平常一样笑着,但爱德莫名感觉他心情不错。
直到宋连旌走过来,他才因为一种不知从何而起的慌张感幡然醒悟,把卷烟往身后藏。
“别藏了,看见了,”宋连旌好笑地看着他,“分我一根,我不是希瑟那种见不得烟酒的家伙。”
希瑟是罗兰上将的名字,会直呼的人已经很少了。
但是上将见不得烟酒……?她没有军务的时候,都快长在酒坛子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