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他马甲掉了(69)
而根据时间线梳理,这项技术最有可能是深雨战争末期的成果。
在那时,异种深知自己一旦被打退到人类建立的防线以外,就再也没有机会接近仅剩的富饶星域,开启了疯狂反扑。
那是前线压力最大的时候,许多亲历者回忆起来时,都说当时他们几乎不眠不休,睁开眼就是新的战役。
而在这一整段时间里,“指挥官”几乎没有一个决策有所疏漏。
在这一点上,再恨他的人都不得不承认。
他指挥过的战役至今仍是联邦军事学院的必修课,被无数人学习分析。而即便是后人复盘时,为了读懂局面,也需要阅读浩如烟海的资料。他们完全不敢想象,当时的“指挥官”是如何从繁杂的信息中找出仅有的正确的路来,背后又付出了多少时间。
一个人繁忙到这种程度,竟然还要挤出时间优化机甲能耗,想着让它为星球重建做出准备。
“指挥官”真的是个战争狂吗?
他们所挖掘出来的,分明与从小在联邦学到的东西截然不同。
有生以来头一次,许多人面对那自己熟知的故事发出疑问。
——联邦的元帅阁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第48章
吃瓜群众尚有疑虑,投资商已经疯狂地向咸鱼修理店涌去,与之相对的,是光谱科技极速暴跌的股价。
“莱恩哈特先生?”总助第四十遍敲了敲酒店的房门。
自从仲裁结果公布后,这位总裁就把自己关在酒店的房间里,寸步不出,连光脑上轰炸般的消息也一条不回。
总助不想在这个时候触总裁霉头,可是事态严重,这样的差事偏偏落在他头上。
他没有办法,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光谱科技的总裁颓然坐在地上,一头银发散乱,身边横七竖八堆满了酒瓶子——莱恩哈特一贯以精英形象示人,鲜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刻。
听到动静,他醉醺醺地转过脸:“哦……你来了,有事儿?”
“是投资商和合作伙伴,”总助努力委婉地说,“他们……希望您就今天的事发表一些声明。”
依靠别人的半成品创立的公司,还一直没有超越,哪怕被剽窃的人是名声不大好的指挥官,说起来也太难堪了一些。
“这只是一时的,”总助小心道,“公关部已经在行动,等风波过去,没有人会记得今天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代的信息太多了,人们看到得多,忘掉的也快。只需要等一阵子,没人会记得发生了什么,光谱依旧是那个无人匹敌的科技巨头。
“不、不一样了,”莱恩哈特摇头,“他们不会回来了,全都要、要去找咸鱼修理店,找宋连旌了!”
“你以为他为什么敢开源?因为他掌握了更多技术!他继承了那个人的衣钵,当然什么都有了。”
资源、人脉,都会上赶着去找宋连旌,至于他,很快就会被忘在脑后吧。
一百年,光谱科技是有许多积攒,可是能支撑多久呢?
人们总是健忘,或许只会在有一天,咸鱼修理店成为了新的科技巨头,才会想起还有个叫光谱科技的公司曾经作茧自缚、大出洋相吧。
他们会一笑置之吗,还是会时不时提起,冷嘲热讽上两句,就像对老师那样?
不,不一样。莱恩哈特自嘲地想。哪怕到了如今这个时候,老师也有许多功绩无法抹去,以至于议会根本不敢允许别人提到他的名字。他死了一百年了,还是笼罩在联邦上空,永远不会散去的影子。
而提起莱恩哈特这个名字时,众人大概只会笑他是一个抄作品都抄不明白的跳梁小丑。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总助已经不需要去猜他说的那个人是谁了:“宋连旌与‘指挥官’关系匪浅,联邦想来——”
“他们不会管的,”莱恩哈特冷笑道,“机甲这么多年没有突破,议会巴不得出来这样一个人呢。”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恨老师吗?”
总助不敢言语,莱恩哈特却没有等他说话,自己回答了。
“因为双方立场相左,因为他们怕他,还要倚仗他……哈,他们恨不得自己是他的学生!他们都错了!”
他抱着酒瓶子喃喃自语,忽然自嘲般低笑起来。
那些年,谁不想做联邦元帅的学生?
莱恩哈特比梅斯维亚小九岁,七岁时看着他在帝国的对抗赛上大放异彩,后来见证他一腔孤勇刺杀帝国皇帝,听说他做出机甲,颠覆了整个机械领域。
他出身中部的一颗大星,父母都是机械师,自己也毫无意外地走上了同样的道路。
身边人总说,他是家里最有天赋的一个,假以时日,未必不会成为下一个梅斯维亚——那个贯穿他整个青少年时光的联邦英雄。
过了几年,莱恩哈特如愿进入军部,从学徒做起,参与机甲研发。
他来时踌躇满志,很快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赋在这里原来已不再顶尖。
他不甘心,发了疯地想证明自己,却怎么也做不到第一。直到那天梅斯维亚来到研发部,他举起手,鼓起勇气问:“我能跟随您学习机甲吗?”
元帅最终答应了。
那是莱恩哈特第一次觉得自己赢得了什么。
他高兴得整晚没睡着觉,他想,我是被元帅阁下看重的人,未来一定顺风顺水,平步青云。
元帅军务繁忙,确实如事先说过的一般,没有太多时间同他相处。
但梅斯维亚在学业上从未敷衍过学生。他批改过的设计稿上,注释极其仔细,半点细节不曾落下。
唯一令莱恩哈特不安的是,他对研发部的其他人也是如此,哪怕那些人并不是他的学生。
这种不安在为研发部指定新的临时负责人时达到了巅峰——老师提名的人不是他。
那个人叫姜移,机械师出身,原先就时常压他一头。莱恩哈特知道,姜移也想做老师的学生,只是被他抢先一步,便没有再问出口。
他当时以为自己胜过了姜移。
却在此时终于意识到,姜移缺的只是一个正式学生的名头,对方仍然强过自己。
后来莱恩哈特想,收谁做学生,老师可能根本不在乎。
梅斯维亚年轻气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知识不缺传承,哪怕不收名义上的学生,也有许多人求教。
会同意教导自己,大约也只是觉得不触及原则问题,顺手而已,没必要叫人灰心。
那是一种来自天才的宽和,也是天才近乎冷漠的一视同仁。
莱恩哈特从没有一刻比那时更渴望成功。
他疯狂地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把其他人踩在脚下,以此证明自己值得做老师唯一的、最优秀的学生。
……想让老师的目光,只注视着他一个人。
光谱科技成立近百年,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为此忧虑,却没想到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边缘星黑户手中。
一败涂地,颜面无存。
莱恩哈特醉倒在酒瓶堆中,冥冥中回忆起战争结束前夕,找上他的那个不速之客。
“我知道,你能理解我。”那人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
“跟太过亮眼的人生在同一个时代,是种幸运,亦是莫大的痛苦。”
——
投资商的来信挤爆了乔治亚的光脑信箱。
一段烧烤的时间,消息提示音几乎不间断地响起,扰得他完全没法吃饭。
对于这些投来的橄榄枝,他自己拿不定主意。下意识想请教宋先生,此时又觉得尴尬。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宋先生原来与“指挥官”渊源很深,而他们刚刚见面时,自己没少说那人坏话!
乔治亚羞愧难当,先去找话少靠谱、但不知道为什么改头换面了的会计小王同志倾诉了一番。
王数一:“……”
他想了想,只能说:“他……小宋应该没有生气。”
元帅阁下生气时不是这个反应,他几天前有幸见证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