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184)
问泽遗直直看着那盏古色古香的灯,茫然的神色变得略微清明。
他一定很熟悉眼前之人,所以才没产生半点抗拒,还不肯挪动脚步。
“走去哪?”
他仰头看向黑衣男人,看不懂他眼中复杂的情绪。
问泽遗只是突然觉得难过。
他不该忘掉他,他会很失望。
可现在的他,谁也不记得。
“接你回家。”
青年沉默半晌,这才缓慢道。
回家。
问泽遗眨了眨眼。
真是个陌生又熟悉的词。
父母早亡,他去过的家太多了,可原本的家早已没了。
他愣神的功夫,温热的水滴落在,淌在他的手臂上。
只有一滴。
胸口阵阵剧烈闷痛,问泽遗眼中带了无措,抬头看向依旧面色沉静的青年。
他哭了。
可表情不像是在哭。
“你.....”他摸了下口袋,想起来刚找过纸没找到,讪讪垂下手。
“哥哥,你别哭。”
身边的黑猫不知何时消失了,连带着那盆淋过雨的小雏菊一起。
外套披在男孩还没长开的身体上,青年小心翼翼弯腰将他抱在怀里。
“对不起。”
问泽遗心头涌起愧疚,下意识地拍着他的肩膀:“我们这就走。”
记忆还没完全复苏,可他隐约感觉自己好像闯祸了。
察觉到熟悉的动作,青年的身体抖得更厉害,指尖把自己的手背抓出血痕。
强撑着的痛苦,此刻终于压抑不住。
男孩身上逐渐回暖,眼神也有了光亮。
青年手中的灯发出耀眼光亮,周遭景象变得模糊。
温暖的光驱散幻觉,也指引出明亮的前路。
脸上滚过水珠,问泽遗狼狈地擦了擦眼角,发现自己也在哭。
封印的重压之下,飘散的魂魄将他困在过往的记忆一隅。
这条路,心神涣散的他已经走了无数次。
引魂灯的灯火摇曳之下,溃开的魂魄重新聚拢,汇聚成完整的他。
问泽遗的眼神逐渐清明,嘴唇颤抖。
“师兄。”
第94章 目盲
“师兄在。”
兰山远忙伸出手,擦拭着他脸上的不知是泪是雨的水痕。
“已经没事了。”
他将引魂灯递给问泽遗,手部动作略显僵硬。
糟了。
兰山远的状态很不好。
引魂本就消耗心神,加之接连的刺激反复摧残人的心神。在见到他的一瞬,兰山远积压的晦暗难以抑制。
绷紧的弦快要断了。
问泽遗瞬间冷静下来。
他呼唤着他的名字,撑起摇摇欲坠的伞。
“不能再逗留,我们得快些走!”
男孩的身形瘦弱单薄,脸上表情是不符合年龄的凝重。
“喵......”
雨不知何时渐渐变小,记忆中的黑猫再次出现在屋檐下。
它收住爪子,睁着漂亮的猫眼看向他,瞳孔因为天色暗沉变得溜圆。
真正的它,早已因为孱弱死在了多年前。
种在它坟地上的紫藤也已经长成,盛开出淡紫色的花。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问泽遗朝它挥挥手,露出个笑。
“再见。”
他迷失在记忆里,可在他神魂濒临溃散时,也是他过往的记忆唤醒了他。
“喵。”
黑猫舔了舔爪子,灵巧地跃入深不见底的巷中。
“走。”
兰山远一手紧紧握住问泽遗,一手从心口处取出淡蓝色的元神,拍入问泽遗的胸膛之中。
天上的乌云散开,引魂灯明明灭灭,指引出正确的前路。
越往前走,问泽遗的身形也开始迅速抽条,变得高大。
男孩变成少年,转眼成了青年模样。
可原本是个孩子时他能跑能跳,重新变成成人,身体的不适感却骤然加重。
因为断联太久,元神内残存的记忆非常模糊。
可问泽遗还是从元神目睹的,讼夜和兰山远的对话之中,依稀明白了自己的糟糕境遇。
迟来的痛苦再次为他所得的消息带来可信度。
先是脚踝,再是手腕,全身无一处能够幸免。
无力感席卷而来,钻心阵痛伴随闷疼,他险些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鞋尖激起片片水花,他呼吸骤然急促。
兰山远早有准备,将他稳稳拉住。
“师兄。”问泽遗喘着气,险些没拿稳手中的引魂灯。
他额头上不住渗出冷汗,分明披着衣服,浑身仍然抑制不住地发冷。
“所以我出去后会修为尽失,但能存留理智?”
“只是暂时失去,我不会让你变成废人。”兰山远牢牢抓住他,不敢有半点松懈。
他语调急切:“就算没有修为,也不会有人能伤到你。”
“我不担心。”
问泽遗深吸几口气,说话开始变得费劲:“我是想感谢师兄,替我选了最合适的路。”
手腕抽搐,他疼得闷哼一声,又要失了重心。
“坚持住。”
记忆深处久留不得,兰山远将问泽遗的手搭在肩上,直接将他背起。
问泽遗已经没了力气反驳,只能任由兰山远背着往前走。
前路愈发明亮,烦人的雨丝不再时不时落在两人脸上。
兰山的呼吸声越来越快,变得比雨天的风还要紊乱,可匆忙的脚步却丝毫不敢停歇。
问泽遗的情况比他更差,仅凭意志强撑着。
他的呼吸频率分秒都在减缓,开始朝零靠拢。
到后面,他甚至连揽住兰山远的力气也不剩。
终于,他们穿过眼前大盛的光芒。
魂灯重重砸在地上,不堪重负地碎裂开。
两眼一黑,问泽遗终于坚持不住失了意识。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感觉到兰山远攥着他的手。
温热的,颤抖的手。
......
眼前一片黑。
问泽遗费劲睁开眼,被微弱的光亮激得睫毛轻颤,入目景象极其模糊。
他睡了多久?
想开口,可是喉咙里发不出完整的语句。
“可算醒了。”讼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可他分明就站在床边。
“你睡了半个月。”
见他醒来,讼夜非常高兴,也着实松了口气:“封脉还没结束,要封住你头部的关窍,得先把你的魂魄召回来。”
“兰宗主提着魂灯找了你三天三夜,这才一点点拼凑齐你的魂魄,将你从你的记忆里完整带回来。”
提起这茬,讼夜心有余悸:“若是再晚些,他和你怕是会一起回不来。”
他说了一大堆话,却很少看向问泽遗。
问泽遗的模样实在太惨了,他光看着就疼。
原本就瘦的身材又瘦了一圈,几处刚封住的关窍上缠着纱布,哪怕已经醒来,还是有进气没出气。
为照顾病患,屋里比外头热上不少。
魔族扛不住热,讼夜烧心得想把衣服脱光,可问泽遗伸在被子外的手却在不自然地发抖。
身上的多处感官失调只是开始,折磨问泽遗的病痛还在后头。
他要从头开始练习走路,进食,握笔。
“师、兄、呢?”
问泽遗气若游丝,一字一顿地问讼夜。
兰山远不会放心将他丢下,所以睁眼没见到他,问泽遗非常担心。
讼夜费劲听清他的话,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师兄师兄的,没出息。”
“魔域深处有一魔族神医,他去找那老头问点关于你的情况,很快就会回来。”
讼夜语调带了幸灾乐祸:“那老头倔的很,之前连我面子都不卖。”
“不过要是兰宗主,怕是有特殊的办法让他开口。”
问泽遗看向他,目光带了控诉。
讼夜把神医踪迹告诉兰山远,的确有帮忙的好心在,但无疑也有自己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