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妖界深山开旅馆(192)

　　南煦蹲下身子，凑近了观察, 看起来不像是杂草，远处照料花草的那位狐妖提着一个水壶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水壶里自然是刚从山中取回的灵水, 听说那是一处坑洞，有地下水眼, 出水量烧得可怜，一月的攒起来都不知够不够一小碗的量。
　　不过好在这处灵水的水眼是出现在九尾狐族居住的地方，九尾狐族资产丰厚，不差那一处水眼, 故而就用来浇灌园中花草，这若是放在别的小族, 怕是能被当成宝贝供起，一族人为一口水争得破坏情分。
　　南煦看狐妖那张严肃认真的脸，心中感叹种名贵花草这种事, 到底还是需要专业人士来才行, 而他也就适合种种菜蔬了。
　　南煦看完了幼苗, 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沾染的灰尘，准备离开。
　　“咦？”南煦刚走两步，听见狐妖的声音回头看了眼，狐妖正弓腰凑近那几棵幼苗，一脸震惊，似是不敢相信，他大概也因为苗圃这么久的沉寂有些心灰意冷。
　　看来苗儿是今日新长出来的，南煦抬脚离去，他一身臭汗，身上又沾染了不少木材上的赃物，得回园中洗个澡。
　　哪怕进了阵中，在灵气充沛的三千年前，南煦还是不太适应用净尘诀解决洗漱问题，不好的是他来时没带换洗的衣物，云逸帮他找山脚住着的狐妖买了一身，再好的布料每日洗也有些泛白陈旧。
　　南煦给自己烧了壶热水，兑在盛满冷水的浴桶中，伸手进去试了试温度，感觉水没有那么凉了后，便三下五除二脱掉衣裳跳进浴桶中。
　　这会儿太阳未落，云逸和静渊还在盯着请来的妖们修院子，这处也不会有别的妖来打扰，南煦洗澡时也并未太过遮掩，侧屋的房门敞开着，他哼着小调儿往身上舀水。
　　水声中似是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南煦耳力很好，伸头想要往院中看，碍于屏风一角的遮挡，看不到院中场景。
　　难道是云逸和静渊今天回来的早了？
　　南煦刚准备试着叫其中一妖的名字，就听那短暂停下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由远及近。
　　那人跨过门槛，走进屋中，南煦坐在浴桶中，犹豫要不要先放弃洗了一半的澡，走出屏风看看。
　　“你在屏风后做什么？”熟悉的声音传来，南煦松了口气，不是陌生的狐妖就好，不然他还得起身招待。
　　“洗澡。”南煦说。
　　庭川似是疑惑了一瞬，继续道：“云逸前几日跟我说你衣裳旧了，我让山中小妖去外采买时给你带了两身，你试试合不合身，若是有要修改的地方与我说，我找个擅缝补的妖帮忙改改。”
　　南煦一听有新衣服穿，顿时高兴了，由衷感叹道：“云逸真是个好妖。”
　　庭川沉默了几息，语气冷淡了不少，“那我先走了。”
　　南煦并未察觉，急忙叫住要离开的庭川，“你帮我把新衣裳拿进来，我等会就穿。”
　　“不然我等会还得赤着身子出去拿衣裳，若是让旁的妖瞧见我这身皮肉，好似有些吃亏。”南煦嘀嘀咕咕。
　　屏风外的庭川将他小声嘀咕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里，有那么几秒他是无语的。若说他谨慎小心，他洗澡时竟也不知道关着门；可若是说他不拘小节，他又打心底里觉得被人看了赤着的身子很是吃亏。
　　庭川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衣服走到了屏风后，那低修为的小妖和他同为男妖，他也没什么必要避嫌，但等他看到屏风后景象的时候，还是难免晃神。
　　南煦精瘦的手臂搭在浴桶上，脑袋搁在手臂上，微微仰头看着自己，咧嘴冲着自己笑得灿烂，他的头发湿哒哒的，正顺着脸颊往下滴水，他那一双黑眸也不知是不是正在洗澡的缘故，湿漉漉的有些像刚出生的狐妖崽子，干净又惹人怜，白净的后背更是让人忍不住分神瞧上两眼。
　　庭川下意识移开目光，早已将之前心里那什么没必要避嫌的想法抛到脑后，将手中的衣裳放下，掉头就往外走。
　　“诶？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又说什么惹了你的少爷脾气？”南煦疑惑，听他脚步走远，自顾自道，“还想叫你给我再提壶热水来，被你这耽搁一会儿，洗澡水都凉了。”
　　南煦重新靠了回去，舀了瓢水浇在身上，其实冷水也不是不能洗，他之前每次快洗完时，水都凉了，夏日里不打紧，不过看到庭川，那些能忍耐的小细节好似就被放大了一般。
　　毕竟在诸余山上的时候，每次洗澡庭川都会在外头给他烧水，冬日那般严寒的夜里，他也会坐在棚中的小凳上给他加柴，不叫他冻着。
　　不过自己到底面对的不是三千年后的那个庭川，自己这点儿被庭川惯出来的娇气，也合该收敛一些。
　　南煦叹了口气，有些想念阵外等着他的那个庭川了。
　　他的目光落到那摞衣服上，这时候的庭川也很是大方，一送就是十来身，颜色和他平日里穿的差不多，衣料只用眼睛看着都知晓多柔软舒适，南煦那点失落的情绪又好了些。
　　水冷了，他这澡也洗得差不多了，南煦正从浴桶里站起来准备穿衣，就再次听到脚步声，这回不用对方出声，南煦也能从脚步声判断出来的是谁。
　　那人走进屋中，径直朝着屏风后走来，南煦重新坐回水中，正疑惑的时候，就见去而复返的庭川拎着一壶水，走到浴桶边，与南煦四目相对。
　　“你……听见了啊？”南煦仰头问道。
　　庭川“嗯”了一声，解释道：“炉子上的火灭了，我又加热了一些。”
　　说完，他就把水往浴桶里倒，一桶冷水加上一壶热水也只能调和成温水，然而庭川大概真没有什么倒洗澡水的技巧，一壶沸水都往一处倒，南煦明显感觉自己身体周围的水在急速升温，后知后觉感到烫意，吱哇乱叫起来。
　　提着水壶倒水的庭川立即将水壶拿开，看着一直不停喊烫的南煦，问了一个很是奇怪的问题，“你是鱼妖？”
　　南煦：？
　　南煦将洗澡水搅和搅和，烫意消散，他才说：“什么？”
　　又是诡异的四目相对，庭川将水壶放下，“你自己倒吧！”
　　他再次大步离开，步伐不如往日的从容。
　　南煦给自己加着热水，准备趁着水热再多洗片刻，将南煦刚才的问题在口中重复了好几遍，反应过来他为何会出此一问。
　　他在南海那个阵中曾听龟妖说过，他们水里的妖们都不洗热水，冰凉凉的才舒服。
　　而逃一般离开的庭川也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态，南煦刚在水里喊着烫胡乱搅和，甚至想要跳起来的样子，让他窥见了更多水下情形。
　　云逸和静渊此时回来，从另一个路口慢悠悠往回走，看见步伐匆忙的庭川，云逸不禁道：“他怎么走得这么急，看方向好似是从我们住的那院子过来的，莫不是欺负了小妖？”
　　静渊：“回去看看就知晓了。”
　　风将他们的只言片语送入耳中，庭川皱了皱眉，那小妖没什么修为，云逸最是慕强爱挑衅比试，真的和他就玩到了一起去，而且，他们这时候回去，岂不是要看见那小妖洗澡了？
　　他只这么一想，心中就觉不适，还没弄清情绪转变的缘由，就已经凭着本能停下脚步，叫住快要走远的两妖。
　　南煦自然是不知晓外面的情况，洗完澡穿上新衣，比自己之前那两身都舒服，定是要花不少银钱，可惜他现在身无分文，又没有自己的族人作后盾，就这么在各个族中蹭吃蹭住，若是庭川找他要钱，那……那就欠着吧，大不了三千年后他再还就是。
　　过了平日云逸他们回来的时间，院中依旧寂静无声，南煦坐在荷塘边吃山核桃，这里没有食材，他靠着灵气吊着不用吃东西，但总觉得腹中空空，怪馋的。
　　等到天色彻底黑了下来，荷塘某处青蛙呱呱叫，南煦才听见两道脚步声行来。
　　云逸跟静渊一脸疲惫进了院子，静渊与南煦打了个招呼就进屋寻水喝，云逸则是凑了过来，顺手从他手心拿走俩核桃，一边吃一边说：“庭川那小子就是有点毛病。”
　　南煦好奇，“怎么？”
　　“那些干活的狐妖都下山了，他还把我和静渊拉去看修缮进度，吹毛求疵挑出一堆毛病，实在不讲道义。”云逸愤愤道，将山核桃咬得嘎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