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夜话(183)
一个男人正坐在书桌前,不知在研究什么。
他被窗“玻璃”撕裂的声音惊动,吓了一跳,猛然站起身,带翻了那张瘸腿的椅子,只不过纸制品落地的动静并不大,只有一声轻得几不可闻的,“啪”。
男人震惊地瞪着两名闯入者,张口似要说话,北泉二话不说拍出一个咒符,将他掀翻在了纸床上。
“制住他,不要让他大喊大叫。”
北泉在卫复渊耳边悄声命令道。
卫复渊即刻照做。
他像一个称职的打手般两步蹿到男人身边,使出擒拿技,从后方将人钳制住,一条手肘呈“V”字型压在对方的喉结上,让男人只能拼命伸长脖子,别说叫喊了,根本连哼都哼不出声音来。
在卫复渊虐待鬼魂的时候,北泉则祭出倾光万象笔,飞快地画了一个套嵌符咒。
这也是他自创的小把戏之一,能同时达到隔绝一定范围的空间中的所有声音与气息的双重效果。
符咒完成后,北泉将它往墙上一拍。
顿时,咒文像涟漪一般散开,顺着倾斜的墙壁、地板与天花漫延开去,直至将整个房间“吞没”为止。
“好了,可以放开他了。”
北泉用正常的音量对卫复渊说道。
卫复渊松了手。
男人捂住自己的喉咙,歪倒在纸床上,用恐惧而无措的眼神瞪着两人。
“祝泓汯。”
北泉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第147章 秘境-05 我就这么当了只不明不白的糊涂鬼
倒在纸床上的男人听到“祝泓汯”三个字, 顿时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但嗓子里发出的却是含糊的喉音。
“哎呦, 忘记了。”
北泉快速画了个简单的符咒,拍到了祝泓汯身上。
“下了地府的魂魄大都心有不甘,未免他们互相抱怨, 所以纸城里不能随便说话。”
北泉向卫复渊解释道:
“只有到了判官面前, 它们才被允许申诉冤情。”
卫复渊“哦”了一声, 总算明白北泉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能说话的原因了。
北泉又转向祝泓汯:
“现在,你可以开口了。”
祝泓汯试着清了清嗓子。
“咳!嗯, 咳咳!”
发音清晰,确实是他本人的嗓音。
祝泓汯抬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四个字。
“你们……究竟是谁?”
许久未曾开口, 祝泓汯似是快要忘记应该如何说话了。
他的吐字很慢,发音有些含混,断句也不太自然:
“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先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
北泉一笑,“因为我们在找你。”
说着, 他拉过卫复渊, 伸手搭住自家小男朋友的肩膀,“至于我们,是特地从‘上面’下来,向你询问一些事的。”
祝泓汯定定地凝视着他们,片刻之后, 他倒抽了一口气。
当然,魂魄是不需要喘气儿的, 这只是他作为一个新死不久之人仍然保有的,生前的习惯而已。
“你的意思……是, 你们……其实是、活人?”
北泉含笑点了点头。
这个答案实在太过刺激,祝泓汯的表情终于有了明显的裂痕。
他站起身,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朝两人伸出手,似乎想要感受一下属于“活人”的体温。
但他在触碰到北泉和卫复渊前翛然醒悟,连忙又缩了回去。
“你们是来找我的?”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之后,从祝泓汯口中说出来的话语明显流畅了不少,“你们是不是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多少知道一些。”
北泉笑了笑:
“然后,其他事情,还得由你来告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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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自己会遇到那样的事……”
祝泓汯的自述以此作为开场白。
作为一个民俗学家,祝泓汯一年起码有六个月的时间都在上山下乡,到处搜集与记录当地的民风民俗。
这项工作在许多外行人的想象中简单而又浪漫,好像只要跟老乡们聊聊天,听听故事再写几篇文章就可以了。
然而谁干谁知道,民俗学研究其实是非常辛苦的。
祝泓汯供职的研究所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团队,连他本人在内,一共三个人。
另外两人,一个是所里的研究员,另一个是个学考古的研究生。
大约自三年前开始,祝泓汯他们就在进行一项西南地区的民俗学研究课题,专门考察当地的祖先崇拜与祭祀风俗。
课题开展了三年,这三人小团队也跑遍了西南地区的穷山恶水。
然而大约在一年前,队里的研究生学成毕业,而另一名研究员也因为家里有事临时请假两月,只剩祝泓汯一个人仍然坚持继续他未完的乡野考察。
祝泓汯坐在那张瘸脚的椅子上,将他在阴间仍然笔耕不辍的记录拿给北泉和卫复渊看。
北泉接过,一页页翻看起来。
卫复渊好奇地凑过去,一看纸面就立刻蹙起了眉。
纸是皱皱巴巴的白宣纸,看上去像是从废旧的纸扎品上撕下来的,写字的笔是毛笔,而“墨水”则是某种说不清是红还是黑的,颜色深沉的液体。
其上所书的,是卫复渊完全看不懂的,真正的鬼画符。
在卫少爷看来,这些都只不过是随手在纸上勾画出来的曲线和墨点而已,和三岁幼儿的涂鸦没有区别,根本不能称之为“字”。
他悄悄瞥了一眼北泉,发现北泉竟好像能读懂这些古怪的线条一样,看得很认真。
等北泉将那叠“记录”看完之后,祝泓汯才接着说了下去。
“我记得……那应该是去年的5月8号。”
祝泓汯说道:
“当时我一个人在祈县以南大约六十公里的小村调查当地的民俗,有个老乡告诉我,隔壁村来了一个‘铲地皮’的“老板”,手里似乎收到了两件好货。”
“铲地皮”是文物贩子之间的行话,指的是到农户家中捡漏,从不识货的人手上低价买入古董的行为。
而“老板”指的当然是来捡漏的古董贩子了。
改革开放初期,古董市场重新繁荣,有了市场需求,就会有应运而生的商家。文物贩子一波一波地往农村跑,把“地皮”给“铲”了一遍又一遍,不管真古董假文物,但凡有那么一点儿可能性的,就连人家老乡的酸菜缸子都不放过,五十块钱绑上板车拉走。
但值钱的古物毕竟是有数的,来回许多趟之后,哪怕搜遍犄角旮旯,也很难再“铲”出什么值钱物件来。
所以现今亲身去“铲地皮”的古董贩子已经不多了,偶尔一趟,多半也是奔着哪哪又挖出古墓,有明器流落乡间而去的。
祝泓汯一个民俗学者,当然不做古董贩子的行当,但他对“老板”手上的“好货”十分好奇。
遗憾的是,好奇心往往会害死猫。
祝泓汯这一回便成了那只可怜的猫。
“我生怕那人收到货就走了,当天就坐车赶去了邻村……见到了那个人。”
据说刚刚收到“好货”的“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个子大约只有一米六出头,又黑又瘦,若不是操着一口地道的京腔,光从外表看,分明更像个营养不良的东南亚偷渡客。
一般而言,对于不知底细的外人,这些游走在法律与道德边缘的古董贩子都是相当警惕的。
不过祝泓汯一个民俗学家,常年在乡间行走,与三教九流打交道的经验非常丰富,自问应该能顺利跟对方套上交情,或许还有机会看一看对方收到的“好货”。
只是出乎祝泓汯意料的是,那名“老板”竟然出奇的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