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特别凉的媳妇(5)
他起先没意识到不对,觉得窗户在晚上黑也是正常的,但很快,老罗视线逐渐被那片纯粹的黑暗锁定,他在一个冷颤后意识到,窗户未免也太黑了。窗外的宿舍楼、树、底下路灯隐约照上来的灯光……这些本该存在于窗外的景色全被吸收在了黑暗里,就像是有谁往他们寝室窗口挂了块大黑布,把窗口严严实实遮挡,一丁点也看不见外面的东西。
而盛珣差不多就是在他发现这点时回来的。
当盛珣大胆往窗口走,那一片黑的窗户在老罗眼中尤其可怖,因为他恍然间竟还有一种预感,觉得,那片“黑暗”仿佛是活着的,是某种具有生命力的一团又一团的黑色物体,它们挤挤挨挨在一块,紧紧贴在窗户玻璃上,才构成了一块拼接的“大黑布”,让窗户看起来才那么黑。
这个可怕的预感在盛珣伸手按上玻璃时应验了。
当盛珣的手按上窗,盛珣看见的普通的窗户和窗外景象,落在老罗眼中,那一大片“黑暗”却是在盛珣的手落下时动了起来。
沙沙,沙沙。
那是一种本该微弱的响动,像是在十分安静的教室里,听有着长纤维的软布反复擦过黑板的毛玻璃。
然而再微弱的响动一旦成千上百倍叠加,它就也呈现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势浩大。
是头发!老罗在那一刻终于反应过来,他看见的那些宛若有生命的黑体物全是头发!
大团大团的黑色头发交织在一起,覆盖了整个窗户,它们起先安静蛰伏,又像被盛珣伸手的举动所惊动,于是终于露出本来面貌,在寝室的窗户上扭曲着黑蛇一般游动起来。
老罗就是在意识到是头发的刹那惨叫出声,他拼命想让盛珣快松手回来,脑子里几乎立即构建出了盛珣被黑头发给吞没的场景——
“然后呢?”听老罗讲述起对方视角里的昨晚时,盛珣起先保持着安静,一直在专心做一个聆听者 ,到了这里,才忍不住提了第一个问题。
“然后我听到了尖叫。”老罗说,他还晃了晃脑袋,好像昨晚那声尖叫的余音还回荡在脑子里,想要借这个动作将声音甩出去。
据老罗所言,那是一声他这辈子都没有听到过的凄厉尖叫,听起来又愤怒又痛苦,并且那声音简直是直接在他耳边炸开,让他当即就脑子“嗡”了一声,接着就是很长一段的空白,只隐约感到,他珣哥应该是人还在,还走回来了,但再往后,他的记忆就相当模糊,一直到今天晚上一觉睡醒,发现自己是安安稳稳躺在床板上,也没缺胳膊少腿,他那一刻就算是透彻理解到了什么叫“宛若新生”。
“噢对。”老罗又想起了什么,还补充道,“我在听到尖叫的时候好像还闻到了糊味。”
老罗问盛珣后来有没有发现有东西烧焦了,然而盛珣对于他的遭遇都很难感同身受,什么也没看见,就更别说再闻到任何异味。
盛珣说:“我只在窗户上摸到了一手灰。”
老罗就叹了口气:“这上哪说理去?我今天早上起来,也都开始怀疑昨晚我是不是喝多加精神太紧张,所以神经有点过敏了。不然怎么咱俩就像打游戏时不小心开启了两个支线任务,还视野暂时没法共享呢?”
这个用游戏打的比喻就很妙,它真的挺贴切。
盛珣觉得他和老罗的确就像分明身处同一地图,却因触发了不同支线而看见不同景象的人。
他只能看见老罗的数值状态,判断出对方状态好或不好,却对对方真正经历的东西仍缺乏一定真实感,只能全凭对方口述去尽力想象。
盛珣接着又问起老罗身上的手印。
“我正想跟你说呢。”老罗把自己衣服豪放上撩,“我今天早上起来专门自己看过了,结果你再看看,不是我的错觉对吧?”
盛珣朝手印的位置看去,就发现,那手印居然一夜过去就已经消失了一多半,也难怪老罗自己看了都还不确定,还要再等他来确认一番。
昨晚的手印是深红带紫,像一块严重的淤伤,有着清晰的手掌形状。
但是今天,它已经变成了一团模糊的浅红,原本的轮廓边缘全部虚化淡去了。换没见过昨晚那个手印的人来看,大概只会觉得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磕擦出的红印子。
盛珣最后在宿舍多住了几天,直到确定老罗之后一阵都再没遇见过怪事,还陪对方去市里一座据说挺灵的庙里拜了拜,对方精神似乎也是彻底回归以往,甚至都开始真觉得那天晚上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仿佛是风平浪静。
这天,盛珣就终于又回了香樟庭。
新租的房子本来就还没入住两天,突然又一连空置上几日,盛珣在插钥匙开门的时候做好了面对一室寥落的准备,都提前在心里盘算好了今天的清洁任务。
可真正推开门,他愣了一下。
屋子并不像他预想的蒙着一层落灰,呈现出冷锅冷灶的寥落景象。
正相反,他家称得上窗明几净,空气里没有梅雨季节闭塞过后的霉味和返潮味道,只有非常通透又洁净的气息。
盛珣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他那天走之前因为没想到会出门几天,所以都没请走的厨房垃圾也不见了。
难道是有谁这两天来过他家,还特意帮忙做了通风保洁么?
盛珣在心底打下一个问号。
他很快还注意到,自己家里的部分日用品似乎也被挪过地。
随手丢在客厅的拖把扫帚被转移去了更加合适的生活阳台,房东留下来的几盆绿植似乎也被浇过水。
那绿植里有一盆绿萝,那天盛珣搬东西一不留神,把好端端呆在架子上的对方给碰歪了,又因赶着出门聚会而没来得及扶正,今天一看,小绿萝也已又回归正位,在架子上重新坐得很端正。
因为有绿植这一茬,盛珣就自觉为家里的改变找到了理由。
他想当然的觉得这些可能都是由于房东。
盛珣的房东是位退休老教师,日常跟儿女一起住,也的确是个热心人,因为看盛珣还是个在校学生,在盛珣搬家时就已经来过两趟,中途还跃跃欲试的想要帮一把手,被生怕对方受伤的盛珣给劝阻了,对方像是会做出帮忙打理一下屋子的事。
就这么,盛珣认定“房东帮忙”是最合乎逻辑的原因,他很快没再在意屋子的变化,只惦记着回头要与房东联络一下,接着便抱起自己又新从寝室收回来的东西,往房间里走。
他路过阳台的时候,有风忽然就灌进来,将窗帘掀得翻飞作响。
像有人叹了好大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仿佛”这个词就很灵性=w=
第5章 水声
那掀起窗帘的妖风也没能让盛珣过多在意,他把手上一摞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搬进房间,很快又折回来,去阳台将窗户关小了点,避免风太大令整洁的屋内又很快落上灰。
今天的妖风也不知道是怎么吹的,角度好像十分随心所欲,盛珣关窗的时候,他先是刚一迈进阳台,被风扬起的一侧窗帘边角就直接朝他卷过来,他差点被那一角帘布拍脸,不得不抬手挡了一下,又好脾气的把那“袭主”的窗帘捋去一边。
等盛珣站在窗台前伸手拉窗,就好像他关小玻璃窗的动作也影响着室内风向,那本来是朝里飘的窗帘居然又“呼”一声斜着展开,像一条毯子似的从他背后被吸向窗口,继而“啪”的不偏不倚拍在盛珣身上。
从体感上来说,盛珣觉得他像被窗帘推了一把,被窗帘摁在对方和窗户之间。
“我挨着你和外面的大风约会了吗?”盛珣无奈的把自己从窗帘里挣出来,拍拍刚才分明被他捋到了一边去的帘布。
他一个人独处时偶尔会这么跟家具说话,就好像对方是个能够回应他的活物件一样。
据他父母回忆,他这个行为据说是打小就有,小时候爸妈甚至还被他吓到过几回,误以为家里进了小偷,然后夫妻二人家伙都抄上了,小心翼翼屏气凝神的靠近儿子房间,彼此内心都已经预演出一场救子大戏……结果发现盛珣是在跟家具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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