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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草师爷(80)

作者:司徒九流 时间:2018-04-21 15:57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方才所见之事?”寇落苼微拧眉头,淡笑道:“你不是什么都没看见么?”
  “呃……”王小柱眨了眨眼睛,支支吾吾地道:“小人……小人……哦!小人除了看见傅大人和寇先生打闹了几下以外,别……别的什么都没看见!”
  终于将这榆木脑袋提点明白,寇落苼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以。”
  沉默围观半晌,傅云书终于耐不住,道:“那女娃娃已经醒了?现在可还醒着?”
  “醒着,”王小柱连连点头,“一直都醒着呢。”
  “那你在门外守着,”傅云书说着对寇落苼招了招手,“我们一起去看看她。”
  两人一边走着,傅云书一边幽幽地低声声道:“难为你了,还得不辞辛劳封人口实。”
  寇落苼故作哀怨地叹了口气,道:“谁让县太爷不肯给咱这个名分呢,再多苦也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呗。”
  “什么名分不名分的,”傅云书本来心头还略有不爽,听他这么一说忍俊不禁,“你还指望我八抬大轿娶你过门不成?”
  “你若不肯娶我,那么换一下,我八抬大轿娶你也成。”寇落苼笑笑地说着,牵起傅云书的手,傅云书一愣,却又不自然地把手抽走,低着头道:“我们俩之间的事,无需道与外人听。”
  他虽对自己敞开心扉,但到底仍为世俗眼光所牵绊,寇落苼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暗道一声来日方长,倒也没有坚持,只抬手敲了敲门,道:“小娃娃,听说你醒了,我们来看看你。”


第91章 采生门(十四)
  虽然打了招呼, 但他们也没指望那羊娃能出声回应, 径直便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那羊娃正笔挺挺地躺在床上, 王小柱将她的被角掖得死紧, 只刚好卡着颗脑袋露在外头, 如今把脸洗净,脸颊上伤口愈合些许, 倒显出几分女孩子的清稚, 她睁圆了一双漆黑的眼眸,惊颤地望着他们, 被子底下纤瘦的身躯不住地发抖, 终于在傅云书走前一步时, 呜咽一声钻进了被子里。
  傅云书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她床边,试探着把手放在被子上,隔着厚厚的被褥, 轻柔地安抚不住颤抖的女孩儿,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欺负你的人已经被赶跑了, 你再也不用吃苦头了。”
  女孩子渐渐停止了颤抖,却仍旧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一声不吭。
  傅云书温声道:“被子里闷, 出来吧, 你身体还病着,别把自己憋坏了。”
  女孩子还是一动也没有动。
  寇落苼也走了过来, 淡淡地道:“欺负你的那个老叫花子,还没抓住。”
  被子忽然猛颤了一下。
  寇落苼道:“你想把所有欺负你的坏人都抓起来绳之以法吗?”
  静默一瞬,被子忽然被一把推开,女孩子一双漆黑的圆眼睛里盛满了晶莹的眼泪,她咬紧了下唇,坚定而缓慢地一点头。
  寇落苼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眼中泪光闪烁,她垂下脑袋,摇了摇头,并不做声。
  “我们听见过你念诗,晓得你是会说话的,才这样问你,”寇落苼目光冷淡,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女孩的眼神与看其他来喊冤的百姓与锒铛入狱的罪犯并不半点不同,道:“你若是连开口出声的勇气都没有,又身无长技,莫说报仇,日后连在这世间生存也难。”顿了顿,又道:“还是说,你打算重操旧业,继续去扮成小羊骗路人钱财,一边背诗一边捡钱?不过这次没有那老叫花子盯着,你过得总会比之前好上不少。”
  “你怎么那么凶。”傅云书轻声埋怨,拍了下寇落苼的手。
  “才不要做羊!”小女孩忽然哭着大喊:“我绝不再当任人打骂的羊!”
  傅云书一愣,眼看这年幼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顿时同情心泛滥,连忙凑上去摸着她的头安慰道:“别哭别哭,没人会再拉你去做羊了,别怕。”
  寇落苼蹲下身,与小女孩面对面,缓和了语气,又问:“那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抽抽噎噎了几下,道:“莲子。”
  傅云书摸着她的脑袋问:“你叫莲子?”
  小女孩点点头。
  傅云书问:“今年几岁了?”
  小女孩弱弱地道:“我十二岁了。”
  “你已经十二岁了?”傅云书极为诧异,莲子的身板很瘦小,细胳膊细腿的,看上去就如同一颗幼苗那般脆弱,仿佛轻轻一拗便会折断,他一直以为她顶多八九岁。傅云书又问:“你家在哪里?”
  这个问题好似极为深奥,难倒了莲子,她皱着秀气的眉,沉默着思索了很久,最后轻轻摇了摇头,“我离开家已经很久了,已经记不清了。”
  傅云书正欲出言安慰,寇落苼却忽然挤了上来,冷声冷气地问:“除了看着你的那个老叫花子以外,还有没有别的欺负你的人?”
  莲子轻轻地道:“欺负过我的人,那可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呢。”
  “同伙,我是说那个老叫花子的同伙。”顿了顿,寇落苼又不确定地问:“你知道同伙的意思吧?”
  莲子点点头,却并不开口言语。她只是把自己细如麦秆的胳膊从被子里抽了出来,望着上面刻得密密麻麻的伤痕,经过药物的治疗,原本触目惊心的伤口逐渐愈合,现在已经结成了一道道粉色的伤疤,另一只手的指尖在这些难看的伤疤上缓慢游移着,似乎想将它们悉数抹去。许久,她慢吞吞地说:“同伙,有不少。”
  傅云书和寇落苼俱是一怔。
  “本来那些人带着我们一直呆在州府,最远也不过就是去周边的几个县城讨讨钱,但是前段时间他们忽然慌慌张张带着我们跑路,说江北出了大事,要逃去另一个州,就一直跑到这附近,听说这里有很厉害的大土匪,他们就不敢再往前走,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着,还派了我出来赚点钱和吃的。”莲子说。
  傅云书连忙追问:“你知道他们都在哪儿吗?”
  莲子摇摇头,“我一直被他们关押着,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哪里能说得清他们藏的是个什么地方?”
  寇落苼问:“既然之前一直在州府,为何突然就要跑路?”
  “他们哪里会对我们说这些?只含糊地说是江北出了大事,呆不下去了。”莲子说着说着,忽然一愣神,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寇落苼,道:“在跑路之前,他们带回来一个少年!”她对着自己的胳膊比划了一下,“那个少年,少了一条胳膊。”
  傅云书瞳孔收缩,一个箭步冲上去掰住她的肩膀,失声叫道:“那个少了胳膊的少年,他是不是叫杨叶?!”
  自从州府回来后,傅云书一直有派人去各处寻找,只是派去的衙役回来了一波又一波,没有一个打听到杨叶的消息。
  寇落苼安抚地将他拉开,温声道:“别急,浥尘,别急。”
  莲子像是被傅云书吓到了,瑟缩着往后躲了躲。傅云书抚了抚额头,哑声道:“对不住,方才是我失仪了。”他深吸一口气,望着莲子,诚恳地道:“有个叫杨叶的少年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听你描述,他可能就是那个少了胳膊的人,请你务必说得详尽一些。”
  “……其实我们那儿缺胳膊少腿的人挺多的,毕竟连像我这样的怪物都有,哈哈,缺条胳膊算什么?”莲子自嘲地笑笑,“我之所以会注意到那个少了胳膊的少年,是因为他的年纪。像我们这样被拉去讨钱的乞丐,多是十岁不到的小孩子,折断胳膊砍了腿比大人容易,还能披件羊皮熊皮的装个怪兽,就算逃也逃不远。但是他年纪已经不小了,胳膊看起来也是新砍掉不久的,我当时见了,还有些奇怪怎么拉了个大人回来。”顿了顿,莲子道:“他来的时候重伤昏迷,被打得满脸是血,我连他的模样都看不清,更不用说去问他叫什么了。”
  傅云书忍不住浑身一颤,无声地叹了口气。
  寇落苼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向莲子,又问:“那你们那里,算上和你一样受苦的孩子,大概有多少人?”
  莲子道:“也没有特别多,总共十来个人。”
  寇落苼侧头对傅云书轻声道:“事不宜迟,我们要赶紧派人去九合县附近搜寻这个团伙。”傅云书一点头,还未开口回话,莲子忽然问:“你们是要把他们抓起来吗?”
  傅云书斩钉截铁地道:“抓!一定要抓!一个都不能放过!”
  “那你们的动作可一定要抓紧,”莲子睁圆了一双漆黑的眼眸,信誓旦旦地道:“他们和看守我的老叫花子说好了,只带我出来四天,若是过期不回,他们一定会起疑心,说不定立刻就跑路换地方了!”
  寇落苼与傅云书对视一眼,“走。”
  九合县因深受匪患困扰,并无太多外乡人敢来这里,加之前两日傅云书下令封锁县城门全县搜捕那个老叫花子,这几日更是连出入都不能,若一下子多出来十来个外乡人,必定引人怀疑。寇落苼道:“羊娃说他们因惧怕土匪不敢再往前,此刻人多半不在九合。”
  傅云书道:“可即便不在九合,也不会离得太远。”
  寇落苼道:“带着数个身有残缺的小孩子,想要躲在深山老林里度日,怕是没那么容易。”
  傅云书道:“茗县与九合相距不过数十里,又甚是繁荣,往来游人如织,多十来个人少十来个人,根本无从察觉。”
  寇落苼微微侧头看他,“县主是怀疑那群丧尽天良的拍花子藏在茗县?”
  傅云书一点头,“我觉得这个可能性还蛮大。”
  寇落苼颔首,“县城门封锁已有数日,再拖延下去,只怕招致百姓不满,也差不多该重新开放了。”
  傅云书面无表情,也不答话,只僵硬地一点头。寇落苼拍了下他的肩膀,“浥尘……”喉结上下滚动,傅云书颓然地垂下脑袋,声音里有着压制不住的失望,“我不甘心……朝雨,我不甘心,这种该千刀万剐的畜牲,我居然没能把他抓住……”他抬手掩面,“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寇落苼舒臂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附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安慰,“你哪一步都没有走错,九合县属下乡镇众多,他若往哪个荒无人烟的杂草堆里一钻,任你再能干,也生不出火眼金睛将他逮住……更何况,事情还并没有走到最后。”
  “对。”傅云书把捂着脸的手挪开,冷漠地抽了抽鼻子,“城门再开,他一定会试图逃跑,我们只需守株待兔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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