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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草师爷(31)

作者:司徒九流 时间:2018-04-21 15:57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傅云书道:“该有的责罚,你们一个都逃不掉。该判的人,本县亦不会轻放。”说着,一拍惊堂木,“来人呐,将沈珣赵宣甫关押收监,退堂。”
  沈珣同赵四深深拜倒,齐声道:“谢大人。”
  忙碌了一整日,待到终于歇下来,摇摇晃晃回到府中时,天边已隐显鱼肚白。小县令打了一路的哈欠,寇落苼便跟在他身后慢慢地走着,将人送到房门口时,看见他肩膀处的衣料在月光下泛着水光,便伸手替他抹了抹,道:“这更深露重的,竟将你的衣服都打湿了。”
  傅云书闻言,下意识地伸手去抹,恰好与寇落苼的手撞在一处,对方冲自己淡淡一笑,泰然自若地继续伸手把肩膀上沾的水抹去,傅云书却好似生吞了朝天椒一般,从耳根到脖子,瞬间红透了,好在夜色深重,看不分明,他连忙收回手,藏进大袖中,支支吾吾地说:“多……多谢寇兄。”
  寇落苼的手转而又按上他的肩膀,温道:“今日辛苦了,待会儿不要胡思乱想,好生休息便是,待明日审了孔伦,自然水落石出。”
  “嗯。”傅云书认真地点点头,“寇兄也好好睡觉。”
  小县令一双点漆般的眼眸,在月光下晶晶亮亮,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又是笑意又是温柔,叫寇落苼不由得又记起了寨中的大黄狗旺财,手又恰好搁在离他脑袋颇近的位置,手痒了又痒,最终没忍住,轻轻柔柔地落到小县令头发上揉了揉,低声道:“好。”
  耳边“嗡”地一声不知起了什么声音,案件、情仇、纠葛都被风刷地一下子掠远了,恍恍惚惚间,只有天地、月色、眼前人,依然清晰可见。傅云书不断嗡鸣的耳畔传来寇落苼的声音,他说:“我走了。”他从僵硬的目光中,竭力分出丝毫,目送寇落苼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夜色中,而直至他离开后许久,傅云书身上莫名的压制才悄然松解,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抬手将散落肩头的长发拂至身后,触到衣料才觉水汽深重,原来又被露水打湿了。
  寇落苼回到房中时发觉,自己房间进来过人了。
  他桌上本摆着一只茶壶四只茶杯,茶壶中是空的,其余四只茶杯都倒扣在桌上,如今茶壶中不知被谁倒了水,其中一只茶杯被摆正,里头也盛了半杯水。
  这是群鹰寨的联络暗号之一。
  寇落苼看了一眼,反手锁上门,翻身从窗户窜了出去,踏着月色,一路飞奔至悦来客栈,敲了几下门,三长三短。门应声而开,从里头探出小二的脑袋,惊喜地道:“寨主,您可算来了!”连忙让开位置,让寇落苼进来。掌柜的也在,见了寇落苼,连忙端出热腾腾的糕点与茶水,送到桌上,道:“小二去找您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结果您还是不在房中,又见衙门内光亮大盛,想必还在忙碌,想来等寨主看到暗号过来时必定腹中饥饿,连忙赶制了几个吃食,你趁热。”
  寇落苼也不客气,连吞了几个,含含糊糊地说:“你们有心了。”又灌了一大杯茶艰难将糕点咽下,问:“有什么急事?”
  掌柜的道:“寨中弟兄来报,说孔家派了快马,途径金雕山,一路朝着省城疾驰而去。”
  眼珠子转了转,寇落苼左手食指摩挲着下巴,喃喃道:“从九曲廊去省城至少需要四五日,从金雕山过,快马加鞭的话,一日即可,孔家竟然连咱们都不怕,火急火燎地非要去江北府……”他心里忽然“咯噔”一声,暗道孔德那厮故意派人给孔伦灌下安神药,莫不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去搬救兵?
  小二伸手做了个手势,阴测测地道:“寨主,明儿个他们回来的时候要不要……”
  寇落苼思索着缓缓摇了摇头,“不必。”扭头对掌柜的和小二说,“除非他们明天领了千军万马上山来找事儿,否则别的一概不用管。”
  掌柜的点头道是,小二却一怔,道:“可是……要是孔德请了比傅大人更大一级的官儿来施压,这可如何是好?”
  茶杯上空氤氲着带着茶叶苦香的白雾,沾在寇落苼的脸颊唇上,化作细小的水珠,像极了傅云书肩上落的露水,他捧着茶杯浅浅地嘬了一口,垂下眼帘,淡声道:“有些事,总归是他该遇到的。”
  睁开眼睛,入目皆是猩红。
  孔伦睁着空洞的双眼,望着头顶用金线绣着鸳鸯交颈图的帐子,直到身侧传来小动物般的蠕动,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拱在自己颈侧,哼哼唧唧地说:“公子怎么还没睡?”
  他扭头亲了亲沈珏的脸颊,说:“不是没睡,是醒了。”一条光滑的手臂抚到自己脸上,被他捉了,顺着胳膊摸到少年温热光洁的脸颊,用大拇指按住嘴唇,轻轻一捻,便如愿听见耳边传来低哑的闷哼。
  沈珏哑声道:“夜深了,公子,该睡觉了,明日便是端午,还有好多事要忙呢。”
  孔伦道:“好,这就睡。”
  他抬手将被子盖过头顶,两人便陷入比黑暗更黑的黑暗中,他在这一片漆黑里,本能地追逐社会的和谐,用鼻尖,将他身上的气息一寸寸收集,用嘴唇,在各处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鸳鸯锦被中空气稀薄,叫他们生出了窒息感,这窒息感却叫他们愈加愉悦,如两尾被困泥沼的鱼,相濡以沫,唇舌交缠。沈珏身上仍残留着孔伦前夜留下的东西,轻易便教他得了手,他的牙齿不轻不重地咬着孔伦的耳垂,令他将他所有高高低低的喘息一概收入耳中,他握着他纤瘦的腰,一声声地唤着“阿珏、阿珏”。
  最后锦被掀开,两人从泥沼脱困,游入江湖。孔伦却生怕沈珏从此会从自己身边消失一般,急促地喘着气,随手将帐子外悬着的装饰用的锦带扯了进来,在沈珏的脖子上绕了一圈,勒紧,窒息的痛苦与爱情的快乐一并袭来,如潮水一般将沈珏瞬间吞没,他的脸浮现出异常的猩红,一双眼睛自始至终都痴痴地望着孔伦。
  这对瞳孔如泥沼一般,只一眼便令他深陷其中。孔伦终于明白这不过是一个梦境,而他也终于明白,自己将在这极乐之中,永远地失去沈珏了。
  他惊慌失措、痛苦欲绝,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也没能挣脱这梦魇丝毫的束缚,只是听见自己的喉咙用极轻极低的声音,又唤了一声,“阿珏。”
  沈珏没有回答,只是嘴角动了动,冲他露出了一个苍白而虚弱的笑。
  睁开眼睛,天光已然大盛。
  床侧站了一溜的人,为首的正是那县令傅云书,抱着胳膊冷冷淡淡地看着自己,道:“孔大少爷醒了?既然醒了,便升堂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S/M需谨慎
  之前被和谐了_(:_」∠)_改成脖子以上版本了,应该能看了。


第36章 移尸(二十七)
  孔伦服了药睡得昏昏沉沉,傅云书却辗转反侧,今早凌晨才歇下,虽然寇兄特意嘱咐过莫要多思多想,可眼睛一闭,脑子里反反复复还是来回转悠着这桩案子,天将明时才有睡意,醒来就火急火燎地冲出去揪了个人问:“孔伦醒了没?”
  那人被吓了一大跳,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回……回大人的话,那孔大少爷还……还躺着呢。”
  傅云书并不气馁,带着一帮人去孔伦的房里盯着,直到晌午将近,屋内的咕噜声一阵响过一阵,孔伦这才睁开了眼睛,傅云书大喜,还没待人清醒,便手一挥,道:“把人带走,升堂!”
  衙役低沉地吼过“威武”之后,傅云书一拍惊堂木,看着跪在堂下,一脸木然的孔伦,问:“堂下所跪何人?”
  孔伦眼前蒙着的仍是那梦魇一般的猩红,脑海中恍惚一片,傅云书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飘渺许久才落在耳畔,他怔愣着道:“……孔伦。”
  傅云书问:“你可还记得你身边的小厮,沈珏?”
  听到这个名字,孔伦耳边似乎“嗡”了一声,沉积脑海深处多年的记忆像是被风拂起的尘埃,飘飘摇摇地浮到半空,落在日光之下。孔伦忽地想起他与沈珏的初见,衣衫褴褛、满脸脏污的少年赤着脚在街上狂奔,撞开了一路的行人,最终摔倒在自己的马车前,他不耐地掀开车帘,却对上一双清澈如溪的眼眸,立时一怔,沈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似是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定,一把抓住他华美的衣衫下摆,哀求道:“求求公子,救救我。”
  这好似已是几年前的事了,回忆起来,却又如昨日般清晰,但是他后来又回了沈珏一句什么,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
  到底是过去了。
  唇角无意识地勾了勾,孔伦低声道:“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记得便好。”傅云书道:“五月初五当晚,有目击者在乱葬岗看见有人埋尸,而后发现那被埋之人正是沈珏。他既然是你的贴身小厮,那么孔伦,本县问你,你最后一次见沈珏,是何时?”
  孔伦淡淡地道:“五月初五晚。”
  傅云书抿紧了嘴,沉默片刻后,道:“本县记得你上次说过,知道他沈珏是何时遇害的?”
  孔伦道:“是。”
  傅云书说:“也知道他为何人所害?”
  孔伦道:“是。”说完,他缓缓地一咧嘴,抬起眼睛望着傅云书,似是想佯装无谓地笑一笑,但话音不过刚落,眼中便水雾氤氲,顷刻间落下滂沱大雨,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淌至下巴,点滴落在冰凉的地面上。他分明是在哭,唇角却依然弯弯,生硬拗出些许笑意,平静地说:“他遇害时,正在我的床上……而我拿着一条系带,缠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我杀了沈珏。”
  寇落苼与傅云书俱是一哽,他们虽早已心中有数,但却未曾想到孔伦会如此爽快地承认,傅云书一时怔愣,不敢置信地望着孔伦,寇落苼问:“你为何要杀沈珏?”
  孔伦道:“我厌弃他了。”
  寇落苼一挑眉,质疑地问:“只因如此?”
  “本来嘛,毕竟恩爱一场,也没必要下此毒手,打发了就是,可谁让他那么黏人,赶都赶不走,我一气之下,就动了手。”孔伦漫不经心地说着,唇边依然带笑,眼中的泪水却好似绝了堤的河,滔滔不尽,他伸手抹了一把,哽咽着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们这些纨绔子弟,一向如此。”
  “哦?既然如此,沈珏就在这里,你对着他,再将这话说一遍。”傅云书终于回过神来,一抬手,“将沈珏的尸首抬进来。”
  孔伦浑身一震,僵硬地缓缓扭过头。两个衙役抬着担架走来,担架上躺着一具纤细的身躯,身躯上蒙着块惨白的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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