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的第一佞臣 上(148)
谢斌点头,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但在去往城门口的一路上都在想着谢恒的话,总觉得自己这一次答应带谢元柔出来是个错误的决定,难道七妹有什么问题?
谢斌一时想不透,只能等着到猎场之后寻个间隙再好好问问谢恒。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京城出发,直奔秋山猎场。
因为队伍行进的速度不是很快,一路上也有欣赏风景的安排,故而到秋山猎场大概需要五六日。
第一个在外安营寨扎的夜晚,谢恒就被阮时衡找了过去。
阮时衡过来是第一句话就是“祖父要见你。”
谢恒挑眉:“要正式跟我断绝关系?”
阮时衡:“……你就不能往好处想?”
“这着实有些困难。”
阮时衡啧了一声:“其实我也不知道老爷子到底什么意思,之前我跟父亲已经把你的话都传达给祖父了,但祖父却没有表态,什么都没说,之后几天也没有动静,我还真担心老爷子是不是不想认回你了,可今天一早老爷子就找我过去,让我晚上休息的时候请你去他的营帐。”
第一百四十六章 殊途同归
谢恒笑了:“说不定是觉得自己不表态还会让我心存妄想,就干脆见我一面跟我说清楚,从此划清界限。”
阮时衡板着脸:“你再这么说我可真要生气了。”
谢恒:“我很怕你生气吗?”
阮时衡:……这老的小的怎么都能这么气人?果然是一家人!
“好了好了逗你呢,我跟你去就是。”
谢恒笑着让阮时衡在前面带路,并带上了宁六,让石竹守在帐子里。
一路上阮时衡看谢恒还是一副十分轻松的做派,不禁问道:“你一点也不紧张吗?别看那是我亲祖父,有时候跟老爷子说话我还紧张得很。你还没见过老爷子,但也应该听过他的威名,不害怕?”
谢恒轻笑:“可能就是因为我没见过所以才不害怕吧!不知者无畏嘛!况且即便在血缘上他是我的外祖父,但我们还没有认亲,朝职上他也不是我的直属上级,他就是再威严也管不到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阮时衡:“……你这么说还真很有道理。”
谢恒:“其实你也不用怕,亲情上,你上面还有你父亲,我看你父亲还是比较尊重你的意愿,就算你做了什么事惹得你祖父不高兴,那也还有你父亲在上面顶着。公事上你在兵部,阮相既然在朝堂上一直保持中立,那轻易也不会插手兵部,更管不着你!”
阮时衡听着谢恒的话,越听眼睛越亮,压根就没意识到谢恒这话根本就是撺掇他在身为“熊孩子”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来到阮相的帐子,阮时衡带谢恒进去。
阮同甫裹着厚厚的狐裘披风坐在软榻上,面前的碳炉烧得正旺。
谢恒一看阮同甫的面相就觉得这是个看似和善实也精明睿智的老者,明明是这样一副智者的面相,偏偏那般迂腐愚忠!
“下官见过阮相。”
阮同甫眼角一眯,对这个称呼不置可否,转头看了一眼阮时衡,“还在这愣着干什么?”
阮时衡撇撇嘴,“孙儿告退。”
谢恒无声笑起来。
阮同甫看向谢恒:“你笑什么?”
谢恒不卑不亢:“听闻阮相在朝堂之上一贯作风威严,想不到对待自己的孙子也是如此,难怪阮兄说有时候面对阮相这个亲祖父都会觉得紧张。”
对于“出卖”阮时衡这件事谢恒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阮同甫的脸瞬间黑了一个度,“那个臭小子!他要是真怕我哪里还敢做出弃武从文之事!”
谢恒收敛笑意:“阮相也重文轻武?认为做武官不好?”
阮同甫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地说:“别告诉老夫你也想跟那臭小子一样做个武官去,以陛下现在对你的看重可不会同意。”
谢恒:“那自然不会,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很明确,也知道走哪条路最适合自己。但不管文官武将,就算大家朝职不同、责任不同,但最终的目的本该一致,即强国富民,令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令大瑾海清河晏。只要这个最终目的是一致的,那不论为何官职、所做何事,都是殊途同归。”
阮同甫:“所以这也是你的目的?你不是想在朝堂上争权夺利,成为人上人吗?”
谢恒笑了:“难道阮相会天真地以为如果我永远都只是个四品官就能做到国富民强、海清河晏了?所谓权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反过来何尝不是如此?有些事情真正想要落实,没有权利怎么做得到?我若是不能成为人上人,谁会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谁会看重我的看法建议?”
“可朝廷不是没有做实事的官。”
“那现在朝廷的气象就好吗?”谢恒反问,“如今的朝局就是阮相乐意看到的吗?是您最满意的结果?”
“放肆!”
阮同甫气得脸色十分难看,“你就是这么跟你外祖父说话的!”
谢恒撇嘴,但控制住没有翻白眼,“您可别讲理讲不过我就拿血缘身份压人,我那父亲每回这么干的时候最后都会被我怼得要叫大夫。更何况咱现在还没有认亲,您要是被我气出个好歹来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阮同甫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你就这么肯定到你位高权重之时能做到你说的国泰民安?”
谢恒:“至少这是我的最终目的!而当我有足够的能力时,被我视为最终目的的事情才能更有机会实现不是吗?阮相也不必动怒,我没有想过攀附阮家权势为自己铺路,所以我才能这样毫无忌惮地告诉阮相我的真实想法。只是希望阮相明白,即便我们有一层血缘关系在,但我的想法跟阮相的想法大相径庭,日后也可能会做出很多令阮相不高兴甚至是看不惯的事,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要是阮相不打算认回我这个外孙,自然也就不会有这层顾虑了。”
阮同甫哼了一声,“这也不用你说!就算你认回来阮家,也不是你说什么阮家就一定会帮你做什么!”
谢恒点头:“您说的对!”
阮同甫一噎,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一句谢恒是在顺着自己说,但听起来就是这么别扭。
“你很诚实,这也算是你的可取之处,就是太过年轻气盛,这样的性子在官场容易吃亏。”
谢恒:“从来没有人教我做人和为官之道,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步步摸索学习得来,所以我只会做我认为对的事情,只会采取我认为对的态度,就算跌跌撞撞遍体鳞伤,那也是我自己选自己走的路,不论是何结果我都不会后悔。”
说这番话时谢恒神色安逸淡然,他不是在诉苦,只是在陈述。
阮同甫想起来,好像从谢恒进来开始就是这番表情姿态,并没有因为他的情绪态度转变而转变,仿佛不管他平静也好生气也好,谢恒都是这幅波澜不惊的模样。
这份镇定令阮同甫心惊,同时阮同甫也意识到自己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外孙的确有“大放厥词”的资本。
至少从小就被自己悉心教导的阮展鸿和阮时衡在谢恒这个年纪都还没有这份镇定自若、从容不迫的气势。
他错过了女儿为人母的时光,错过了外孙的成长,在终于得到他们消息时,女儿已经香消玉殒,外孙虽然出类拔萃,但性情却十分尖锐,即便是阮家家训也难以约束。
特别是这个外孙如此聪慧出众,如果自小就留在他身边教导,该是何等惊才绝艳!
阮同甫又想到从儿孙那了解到的女儿被拐卖之后的情形,又是一阵心痛。他那善良乖巧的女儿,心性扭曲到那种程度,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如同仇人,或许这也是造成如今谢恒的性情如此刚硬的原因。
一时间阮同甫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是他的教养儿女的方法有问题,才会让女儿遭遇变故之后受不住打击成了后来的模样,甚至早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连累自己的外孙从出生起就生活在水深火热的日子里,要不是外孙的心性足够坚强,他如今得到的消息怕是女儿和外孙都已经不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