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的第一佞臣 上(14)
“他们还有别的事。”
宣景没说是什么事,高满也很识趣地没有再问。
高满直接带宣景去了厉王书房。
厉王作为当今皇帝的亲兄弟,却不是从一开始就养尊处优,早年也曾征战沙场,故而书房中多了些武将之风,西面墙上还挂着一张大弓。厉王善齐射,年少时在一众皇子中射箭的准头是最好的,还曾多次得先帝称赞。
书房之中除了厉王外,还有厉王妃所出的嫡子宣震和与宣景一母同胞的兄长宣旭。
宣景先向厉王见礼,之后又向宣震和宣旭问礼:“大哥,二哥。”
宣震还没说话,宣旭倒是热情地上前一把端住宣景的手臂,笑容温和地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这么客气!又是一年没见,阿景又长高了。”
宣震冷笑,“三弟今年都十八了,还长高呢!二弟你就算要跟三弟套近乎也得找点靠谱的话头。”
被宣震挑衅,宣旭也不生气,仍旧笑着说:“大哥此言差矣,咱们去年见到阿景时阿景才十七岁,也是窜高的时候,这一年没见自然长了不少。也无怪大哥没看出来,大哥平日事情繁忙,自然不会注意到兄弟之间的小事。”
……
宣震和宣旭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看似不是很激烈但却夹枪带棒地争执起来。而处在被争执中心的宣景却安静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好了!”
厉王沉声,正在斗嘴的两人立即安静下来。
厉王左右看了看宣震和宣旭,又看了看眼宣景,“你两位兄长为你争执,你怎么不说话?”
宣景面无表情拱手行礼:“让两位兄长为我的身高争执,景十分愧疚。”
宣震&宣旭:是这么回事,但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厉王叹息,挥手让宣震和宣旭先出去。
两人行礼,转身出去经过门口时宣震还故意趁着厉王没注意撞了一下宣旭。宣旭压着火,脸色阴沉。
书房中只剩下父子俩。
厉王看着面容刚毅、身姿挺拔的宣景,久久才开口:“你可怪我?”
怪?哪件事?
宣景垂下眼眸,“儿子不敢。”
厉王:“当年送你离京,我心中也有不舍,但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没错,不然你这昭武将军的官职从何而来?至于这次你犯下大错,我并未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就是希望你明白,有些明知道不讨好的事情,要么不要做,要做就得有善后的本事,不能指望别人帮你,就算是你的父王,也不可能一辈子罩着你。”
宣景:“父王说的是。我并未想牵累父王,也提前做好了准备,但世事无绝对,我也想过如果陛下执意重罚,那我会一力承担,绝对不会让父王为难。但好在陛下仁慈,只说让我功过相抵,不做另外惩罚。这么多年我未能在父王身边尽孝,所能做的就是不拖累父王,并争得军功让父王骄傲。”
厉王仔细观察着宣景,见这个儿子虽然面色淡然,但眼神诚挚不似作伪,心下便舒坦了许多,面容也多了几分慈爱之色。
“你能明白就好。所幸这件事已经妥善解决,只是往后你当引以为戒,行事莫要再如此意气用事。”
“儿子谨记。”
厉王很满意宣景的态度,语气又温和了些:“现你已归京,日后在京中行走要多加注意,京城不比边关恣意,许多事情都要拿捏好分寸,也要注意约束下属,莫要惹出乱子。”
“是,儿子明白。”
“好了,去看看你母妃吧,她也惦记你。”
“是。”
宣景退了出去,关上书房的门,却站了片刻后才离去。
意气用事?父王不是不知卢鸿关的情形,霍崇一早就给父王去了信。可在父王眼中,他的行为还是意气用事!
霍崇口中从前的父王也曾大马金刀戍边多年,与边关百姓军民同仇敌忾,恨不得手刃每一个夏兵。
到底是京城的繁华安逸让父王转了心性?
只见红楼霓裳舞,不闻边关百姓苦!
海棠苑中。
李如诗正在笑吟吟地跟自己的宝贝儿子宣旭说话。
她是厉王侧妃,也是宣旭和宣景的生母。
听到侍女禀告说宣景来了,李如诗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消失。
宣旭瞧出李如诗并不想见宣景,笑着说:“母妃,您还是得见见阿景。且不说您与阿景一年未见,这时候若是将阿景拒之门外父王定然不高兴。且我看宫中也没有传下旨意责罚阿景,那就说明对于这次阿景屠杀俘虏的事陛下已经不予追究,他还是昭武将军。若是我们兄弟能和睦相处,那对我也是好的。”
李如诗又笑起来:“罢了,就当是为了我的旭儿,”转头又跟那侍女说,“让他进来吧。”
语气之随便,仿佛在她心中宣景只是个可见可不见阿猫阿狗。
很快,侍女带着宣景进来。
宣景进来后向李如诗行了礼。李如诗却好像没看到一般,继续跟宣旭说说笑笑,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若是七岁之前,宣景自己被冷落却看着兄长与母妃近亲,心中自然酸涩,但如今已是麻木无感,仿佛在看一场无聊透顶的戏。
李如诗从来不掩饰对他这个亲生儿子的厌恶,宣景也知道,自己每年过年回来李如诗都不高兴,甚至当着下人的面就直接说他一年回来一次太频繁,大过年的就让她不痛快。
宣景从谨小慎微渴望母爱到心如死灰再无期许,倒也没用几年光景。
好一会,李如诗才好像刚刚看到宣景一般,收敛了对着宣旭时候的笑容神色冷淡地说:“陛下这是赦免你的罪过了?”
母子一年未见,开口便是问责的架势。
“是。”
“陛下仁厚,你也不能托大。且就算陛下不计较,你心里也该愧疚!那两万俘虏不是人命吗?怎能说杀就杀?”李如诗越说眸中的嫌恶越重,“小小年纪便如此残忍阴狠,当真是没心没肺!自己狠毒也就罢了,可莫要连累了王府!”
宣景抬头,冰冷而犀利的目光看得李如诗一愣,心下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是你的母妃,还说不得你了?!”
宣景眸光冷淡,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母妃深居简出,不了解边关战事,还是莫要指手画脚的好,即便是父王也并未觉得我残忍阴狠。母妃是女子,心性软弱,听不得战场血腥,我能理解,只是日后关于边关战事,母妃在王府里说说也就罢了,万不可到外面去宣扬,免得被人嘲笑不懂战事还牝鸡司晨。”
“你!你!”李如诗蹭地一下站起来,脸上气得通红,“你就这样跟你的母亲说话!”
宣景不为所动,依旧言辞冰冷,“母妃是我母亲,但首先是王府的侧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母妃心中最好有数。”
李如诗气得胸口起伏,呼吸都有些不畅,她、她这是被这个逆子教训了?
边上宣旭眼看事态超出控制,原本还想让母妃多训斥宣景两句杀杀宣景的锐气,这会也只能赶紧劝和,他的目的可不是跟宣景闹得水火不容。
“母妃息怒,阿景并非有意顶撞母妃。阿景,赶紧跟母妃认个错!”
“我可当不起他认错!”李如诗满眼怒火地瞪着宣景,“他这是自恃军功在身就不把我这个母妃放在眼里了!我看陛下就是过于宽和,如此不孝狠毒之人就该夺了他昭武将军之位打发到西北苦寒之地服役去!”
宣景冷冷勾起嘴角,仿佛毫不在意李如诗的诛心之言:“母妃若是觉得陛下该重罚我,那就去找父王,让父王去跟陛下建议,或者母妃到外面去找交好的命妇诉说我的不孝狠毒,让御史到陛下那里去参我一本。但我还是要提醒母妃小心祸从口出,毕竟如母妃所言,莫要连累了王府。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二哥和母妃说话了。”
说完便利落地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李如诗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心口闷得厉害,喝了侍女分上来的安神茶又在宣旭好一番劝慰下才稍稍平复心绪,一缓过来就又开始跟宣旭絮絮叨叨地数落着宣景的“劣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