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年集摊位穿成庶子后(156)
事情真相如何, 要等赵毅的问询,时柯先去应对前来拜见的一干人等,顺便打听税课。
免礼入座, 时柯率先开口,“俞峰府气候如何,粮食生长情况怎样?春耕时节几月开始?灌水可还顺利?”
同知心底一动,黝黑的面上不见波澜, 心底却在忖度新任知府是个什么样的人。
传闻里这位天子侍讲深受陛下看重, 锦衣卫也对其和颜悦色。
在上林县和水师一事出来后,他以为出主意的另有其人,时柯是推出的靶子。
大抵是出于补偿,才将上林县的诸多政绩推到时柯身上, 他本身能力是不足的。
年轻人而已, 不足为惧。
想得虽多, 却也只是几息的事儿, 他拱手回道,“回大人,俞风城两面环山,雨水较其他地区丰沛,冬季雪多,来年春耕不缺灌水。不同于江南,这里二三月土仍上冻,四月方才化开,待到八月收割。”
时柯想了想三件套的种植特点,问道,“田中可种植土豆?”
“俞峰城多种植土豆、小麦、豆类。其中土豆产量虽不如江南,但口感较为软糯,更易饱腹。”
时柯又问了几个问题,府衙的人倒是能说个一二出来,或许不通原理,但常年积累下的经验让他们避开大部分陷阱,在边关艰难扎根成长。
初步了解边关的农耕条件,时柯没有妄下判断。
前世他很少了解这里的情况,两辈子加起来这是头一次站在边关土地上,一不小心会造成外行指导内行。
还是需要大数据支持。
“俞峰城的田税如何算得?”
上林县时免税,没有缴税一事,换了俞峰城就没这待遇。
税课一事,必须慎之又慎。一不小心就捅个篓子出来,更有可能被人背刺,多事之年,不得不防。
同知和通判二人心底一跳,余光瞥见锦衣卫特有的皂靴,面皮发紧,嘴上愈发恭敬。
时柯没看到账本,只听他二人所说,产量大致不出错,完全满足边关的需求。
所以,荣亲王究竟想做什么?
提升产量?这不可能。
短时间内,边关的产量达到峰值,想要突破,必须选育良种,非一时之事。
拓宽销路,这也不可能。
这是边关十二城,紧急时刻需要征粮,现在粮食还是战略物资,后勤保障。
他这知府作用是处理一下城内的争执,敌人入侵时坐镇后方,调度辎重。
那孙恒源的意思……
多备些钱?
不,不对,原话是“总兵带人追击尚未回防,一时之间抽不开身。正好您到了,这有些事儿能提上日程”“要讨个法子”“多备些粮草”……
字面意思上看,充实边疆辎重,多做后勤。
但他怎么听都觉得不是这个意思。
送走人之后,时柯又琢磨起来,孙恒源真正想说的话。
赵毅见过孙恒源一面后,情绪更加内敛,一路上锐利如刀锋般的那种寒意似乎收了起来。
见时柯皱眉踱步,递过一盏茶,“润润嗓子。”
时柯一口干了,转头继续想,事情多且杂,总给他一种不协调感。
像是团好的毛线团,线头完美隐匿,根本找不到打开的方式。
多备些粮草……荣亲王出征……剑南道威胁……上林县的模板经验……
时柯神情凝重吐出四个字,“边关屯田。”
和后勤扯上关系,很难不让他往边关屯田上面想。
边关军户忙时打仗,闲时屯田,粮食充当粮饷。文官负责计算这部分收支,大部分武官不懂情况。
知晓此事的将领心里明白,应当告知过总兵,但事情显然没有摊开来讲。
京中无一丝消息。
若是从这点出发,倒时能明白为何燕文帝如此大费周折,甚至不惜送时柯来到边关十二城。
但要验证猜测,恐怕要见到荣亲王本人才能证实一二。
……或许也不用见到他本人,时柯眸光落在喝茶的赵毅身上。
赵毅沉思,边关十二城中不少名门望族,明里暗里姻亲关系错综复杂,如同一团乱麻。
有的表面和和气气,内里互相使绊子,合不到一块去。
锦衣卫所内部需要一场排查,孙恒源把人的底查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是他动不了的,轮到赵毅处理。
“有待查明。”
锦衣卫所尚未有明确消息,孙恒源一早去盯小鱼,剩下的大鱼他来收尾。
时柯一路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些,跳出他身份的怪圈,单看燕文帝的命令。
表面是明升暗贬去边关做知府,被驱逐出政治中心。实际上,他本身权力还在,身边又有锦衣卫指挥使跟着,也就是用惯的人手不在。
然而,扎格和孙恒源早扎根边关多年,这一点不算困境。
难的是他要如何在这些人眼皮底下得出燕文帝想要的结果?
荣亲王坐镇边关,所谓的名门望族,即边关豪强,还敢玩心眼,他一个知府能帮上什么忙?
要知道,每朝每代,边关屯田之事都是军务大事,前朝后宫不知多少人盯着这里的油水,这动的不仅仅是银子,是部分文官武将立足朝堂的根基。
一想其中麻烦事不知凡几,他恨不得快刀斩乱麻,统统抄家!
时柯又灌了两杯茶,眉心皱出一个“川”字。
“倒不如说,现在时机恰好。”赵毅看法相反。
地方豪强能侵占屯田,一是仗着先帝在世时胡作非为,能拿着银子掩盖过去。二是曾经的朝堂中贪官不知凡几,有人通风报信,移转家财,抓不住现行。
现在朝廷连续大换血,曾经的人脉自顾不暇,豪强虽在边关势大,可朝堂无人可用。
时柯深深叹口气,他也想到这点,但别忘了南边那个土皇帝!
先帝留的烂摊子除了一个亏空的朝廷,还有个大的内患。晋南王拿走南越苏家的钱财,插手江南之事,又怎会放过距离最近的边关?
时柯掐着手指算距离挂印还有多少天,又算了算当年在上林县算赋税的天数,只觉眼前一黑。
他大约能理解荣亲王为何不清洗边关的蠹虫们,实在是没人手。
“不急,若当真如此。”赵毅手按住佩刀,言语中满是杀气,“锦衣卫绝不放任自流。”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时柯虽是紧急上任,这火还是烧起来了。
他手下无人,不需要交接,有些事儿想问清楚,就要唤人对答。
然而手下官吏开始推诿责任,对他的命令敷衍行事。
因着赵毅去了锦衣卫所盘查,不在府衙。这似乎传递出错误的信息——锦衣卫与时柯生了嫌隙。
特别是一连数十天赵毅和苏无风没消息传来,时柯也开始闭门不出,下人时常听到书房夜晚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
其实吧,这是因为武力值高强的人不在身边,时柯又是初来乍到,地方豪强看他就不顺眼,所以他去查账!
这一查不要紧,上面写的一塌糊涂!
也就是最近两年写的收支能入眼,前些年用的旧式记账法,收入支出混为一谈,难以平账。
他气得算盘都拨不下去,每日在书房平心静气,偶尔骂上两句。
有心人眼中,这便是锦衣卫和知府不合的表现。
地方豪强和有异心的官吏心生揣测,最终得出如上结论。
先前还在烦恼年关到了,年礼是送还是不送的问题。
毕竟自打这时柯来了俞峰城,也没见他宴请名门望族,互相见上一见,只窝在知府衙门里看他的书。
如今可好,年礼不必厚,随意打发便是。重要的是京中来的锦衣卫指挥使,这可不是那知府能比得上的。
有的人家则是第一时间遣派小厮登门拜访同知和通判,聊了一聊,说了一说。
去的时候手里提着食盒,回来两手空空,面上不掩喜色。
时柯为什么知道?
他看了一眼有门不走非要半夜不睡翻衙门窗户的指挥使,倒杯茶给自己静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