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75)
“现在是什么样的?”
“眼里的情绪很杂,不像这里的宋老板。”季安和实事求是地说。
“这里的宋老板又是什么样?”宋郁凑近了问道。
季安和思考了一下,才给了眼前要吻下来的人一个答案:“是刚才吻我的模样。”
宋郁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往后退开了些。
他向后靠着自己的书架,手肘向后撑着自己,面容上带着几分懒散,他目光低下去看着自己的脚尖碾了碾飘到脚边的花瓣。
季安和安静地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宋郁开了口。
“我之前有组过乐队,打电话的就是当时乐队的朋友,我们一共五个人,吉他手,贝斯手,架子鼓……都有,陈妍,你见过的,她就是我们乐队的贝斯手。我们在酒吧跑场,一开始都是籍籍无名的,后来跑得多了,就攒了些人气。”
后来就有小公司要签宋郁他们乐队。
那时候宋郁心气高,眼大,不肯签,说要等个大公司。
等他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大公司,本来条件都要谈好了。他却因为宋柚的事,回了大理。
“那时候要走之前,我们和那个大公司谈好了条件,意思是我的朋友们仍然签约,而我不签约,每年写首歌,以他们的名义发,就当作是我一个人违约。”
“嗯。”季安和低低地应了声,眉头却皱了起来,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又好像没有哪里不对
“然后我就回来了,而他们每年四月左右都会来找我,名义上是来找我喝酒,实际上……”
“找你拿歌?”
“嗯。”宋郁抬手抹了把脸,“其实我也不知道大家之间还算不算是朋友,有的时候理想和金钱混为一坛了之后,好像有的关系就跟着变了味道。”宋郁顿了顿,“但也可能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是觉得挺累的。看见他们,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很累。”
季安和没有答话,径直走到了宋郁的面前,他牵过宋郁抵着额头的手,又将他往自己肩上拉了拉,让宋郁的额头抵在自己的肩头。
这个姿势让个高于季安和的宋郁不得不弓着背,但尽管不是很舒服,宋郁还是紧紧地靠着季安和,好像这一刻季安和成了他溺水时能抓住的那缕浮萍。
只有一点点希望,却依旧让他毫不犹豫地靠近。
宋郁轻轻地唤着:“季安和。”
但显然季安和不只是一缕浮萍,他让宋郁靠着,他的手轻轻地在宋郁背上轻拍了两下,他的气息落在宋郁的耳边,他的坚定也传到了宋郁的耳边。
他说:“我在。”
“季安和。”宋郁又唤一声。
“嗯?”
“季安和。”
“……”季安和终于反应过来,后面的这两声是这个幼稚的人故意而为的。他在宋郁的背上用力地拍了拍,说道:“去见你的朋友,别在这儿赖着了。”
“我再靠会儿。”宋郁揽过季安和的腰,自己贴过去靠着季安和的肩,下巴磨着季安和的肩头,嘟囔道,“这里,原来压了太多东西。再压一个我,也不算多?”
“嗯。”季安和纵容着宋郁这近乎无理的要求。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宋郁一语双关地问。
“宋郁。”
“嗯?”宋郁抬头对上季安和的眼。
季安和的语气仍然不温不火,却没有直接回答宋郁之前抛来的问题:“你什么样,我都接受。好的,坏的,自私的……”
“那我是该理解为季先生对我的特殊优待,”宋郁揽过季安和腰的手微微收紧,他们鼻尖相抵,宋郁质问道,“还是该理解为季先生对我的态度太随便,所以都可以接受?”
“特殊优待。”季安和挑了眉梢,言简意赅。
“那今晚我要是喝多了,可以有特殊优待吗?”
季安和认真地理解了一遍宋郁这带着歧义的话,他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拒绝:“不能。”
“哦。”宋郁那兴奋的脸色在听到这个答案后,瞬间垮了。
季安和抬手环过宋郁的脖颈,给了颗糖。
“不过车钥匙可以留下。要是喝多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季安和补了一句,“如果你还能拨通我电话的话。”
“那肯定能。”
宋郁的眼睛又明亮起来,嘴角勾着笑。
作者有话说:
斯人若彩虹 遇上方知有——《怦然心动》
第三十五章 叙旧
华灯初上,古城里的小巷深处,一方白族院子。
白墙青瓦,外间的装修是极为古朴的,廊上高悬着几盏贴着“酒”字的灯笼,灯笼下是一字摆开来的露天小桌,桌上摆着几盘花生毛豆的下酒菜,桌边围坐着端杯吃酒的本地客人。
这是古城的小酒馆,雅致又喧嚣。
宋郁每年都和那几个远道而来的朋友约在这酒馆里。大概因为每年都是这个时候,又或许是因为宋郁每次来了都要换个小间的举动太过特别,所以这几年不用宋郁说老板都给宋郁他们留了个小间。
今天的宋郁特地等到夜幕降临,才背着他的吉他姗姗来迟。进门前他还将自己半长的发抓了一半一山興起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才推门进去。
他脱了一贯的外套,穿回短袖,露出了手臂上青面獠牙的文身,带上了他之前的那身行头,好像什么都没变一样。
他插着兜,目光扫过座上,面孔好像都变了。左右坐着的是两个陌生年轻人,容颜姣好,鼻梁高挺,唇红齿白,是现下吃香的小鲜肉脸。而宋郁唯一认识的只有最中间坐着那人。他进门就跟里面三个人中坐在正中位置的人打了招呼。
“老高。”
那人蓄着络腮胡,身型微胖,坐在那儿慈眉善目,俨然是一个老大哥的形象。
老高原来是乐队里的吉他手,和宋郁一样,会写歌,会唱歌,但他们并不是一个路线,那时宋郁唱的是一腔孤勇,那时他唱的是半生沧桑。
他是在宋郁才开始打拼的时候对宋郁也照顾颇多,又一直爱惜宋郁的才华,所以这个乐队最开始组成的提议就是他提出的。
老高给自己满了杯,才拉了拉身边空给宋郁的那张凳子。他看了眼宋郁背后再没人进门,才问道:“那两人都退了,说不来了。怎么,今年陈妍也不来了?”
陈妍是今天早上才跟他发了消息,说要和小白去给那只黄毛打疫苗。
宋郁点了点头,回道:“嗯。她不来,忙着养猫呢。”
说着他把背上的吉他取下,挨着老高坐过来。他看了一眼老高,才像以往一样——喝酒谈正事。
他把吉他盒拉开,手拨了下弦,他的眉头因为弦声不正而皱紧了一点。
他身边的老高也跟着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点惊奇:“忘了调弦?”
“嗯。”宋郁挑了挑眉,想起他昨晚忘了调弦好像是和季安和一起逗灰毛,逗到天黑忘了时间,但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分享出来的打算。
但老高感到惊奇,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因为之前的宋郁总会在来之前就把这些事做好。
而且那时候宋郁会一来就利落地把要上交的曲子先弹上一遍,然后问意见,没意见了就把之前录好的给出来,再喝两杯酒意思意思,放下杯他的戏份就该到此结束了。
之后就是按部就班地叙叙旧说说音乐上的事,比如哪个乐队的新歌比较好听。
每年一场的聚会说平平无奇,却又有那么三分意义,说有意义,宋郁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但这样的聚会,宋郁拒绝不了。
有的时候,人情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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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郁调好弦,才礼貌地冲左右的两个陌生的年轻小子点了点头,说了声抱歉。
但这两人初出茅庐,和宋郁才出来一样,眼高于顶,自傲不羁。他们看着老高给自己满了杯中的酒,又听着宋郁便有样学样。相较于左边那个五官长得更偏媚,还要给宋郁添酒的小男孩来说,右边这个寸头小子显然更不好相处。
寸头小子兀自斟满自己杯中的酒后,觑了宋郁一眼,叫了一声“宋哥”。
老高看着那人的动作也明显地皱了皱眉,他警告了那人一眼,才开口介绍道:“这两位是新人,准备年中成团上场子的。”
老高先指了右手边那位寸头小子:“这是周行,小周。”
又指了指左手边的那位:“这是小年。上面说你这几年的歌挺适合他们,所以这次正好叫来,给你瞧瞧。你要有这种心思,就回去给当当指导老师也行。”
老高话音才落,周行就不满于老高“瞧瞧”的这个措辞,他轻哼了一声;另一个倒是要沉得住气一些,他捋了捋自己额前的刘海才瞥了宋郁一下,眼里也带了点不相信的轻蔑。
宋郁对他们过于气傲的动作倒是不甚在意。年轻人心气高,他也有过,可以理解,那时的他还干过更荒唐的。
所以他敛了笑容,回身抬手将自己的吉他盒盖上了。
“我哪里会瞧什么?”
宋郁笑着拿了老高手边的啤酒给自己满杯,他知道老高这句瞧瞧也就是个场面话,重点是要宋郁回去,再说指点的事。
但宋郁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见人说人话:“我都退这么多年了,哪里还知道什么流行不流行啊。现在还能写两首歌,也是那位老板高看我,给我条路子而已。”
周行的目光在听了宋郁妄自菲薄的话后松了两分,信以为真。只是那一直显得沉稳的人反而斜乜着的眼,变得更轻蔑了。
“倒是辛苦老高了,”宋郁对那个眼神视而不见,回身将吉他盒扣上,闷响回荡在这个气氛一直不热烈的小间内,“又要带话回去了。歌,我还是写的,别的,就还是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