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先生今天会买什么(40)

　　他拥抱了他，动作并不像成年人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才有的行为，甚至不带多少人类独有的特点。
　　那是一个突兀而真诚的拥抱，让辜尚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邪气，也并不是强者对于弱者的可怜，他从赵星罗近在咫尺的气息里，感觉到了可靠的正气与慷慨的悲悯，就像身处灾难之中的人们在得到救助时所感受到的那种感情一样，可靠得令人敢于以性命相托。
　　“我知道了，辜先生”，赵星罗在他耳边说，“我知道了。”
　　“赵星罗，我想，我有必要让你知道这些”，辜尚缓一缓，低声说到，“不过你不用为我难过，因为我是在还没有什么认知的时期就已经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了的，所以其实这个实事对我并没有造成直接的伤害。”
　　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赵星罗想，他并没有在记忆力经历过生离死别，所以这一切表面上对他来说比那些拥有这方面的记忆的人要容易接受一些，甚至很难感觉得到切肤之痛。
　　然而这一切对他来说一定意味着什么，不然他不会正式地跟自己提及的。
　　赵星罗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辜尚率先开了腔。
　　“其实我也习惯了，但是在我小的时候，我有一次被收养的机会，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我的表现不够好，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最后，我没有得到这个机会。”
　　“从此以后，我想，我可能就屏蔽了类似的机会吧，我不再期待建立任何比朋友更加亲密的关系了。”
　　“这是我的短板”，辜尚看着赵星罗，“这是我的地狱。”
　　“辜先生”，赵星罗握成了拳的双手在辜尚的肩膀上安抚似的轻轻滑动了两下，调整成了一个与他对坐的坐姿，正色说到，“这没什么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短板。”
　　“我曾经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孩儿”，他自嘲地笑了一声，“那种只要我想要什么东西，就容不得别人说半个不字的熊孩子。”
　　“不过我比同龄人成熟得要早一些，在被社会爸爸教做人之前，自己把自己掰正了，但是那种骄纵的感觉，其实我还记得，并且随着年纪的增加、能力的提高，我总得时时刻刻提防着它，我当然完全可以做到伤害不到任何人的利益和安全，但我自己却有时候还是会被这种执拗所困扰，这些……我不详说，您也知道的。”
　　辜尚点了点头，他知道赵星罗的情况，他听他说过，只是没有阐释得这样详细。
　　他想起了赵星罗拆家的时候，想起他在睡梦之中倏然扣住了自己的手腕，那漂亮而未驯的凶兽般的眼神，他睡不好，是因为这个，所以他喜欢有烟火气的地方，喜欢读起来使人昏昏欲睡的小书，他说过他的心理建设原本已经相当强大了，却在自己这里，不堪一击。
　　“我知道。”辜尚点了点头。
　　“所以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地狱，如果辜先生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克服自己的短板。”赵星罗笑了起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不过我算是很幸运的了。”
　　“为什么？”辜尚说。
　　“我有我的地狱，你就是我的判官。”赵星罗说。
　　“你会对我手下留情，我知道的。”
　　辜尚：“……”
　　在这么真诚地交流彼此的地狱的时候忽然这么说我有些招架不住啊少年，感动之余，辜先生心想，来人，把本座的判官笔拿过来。
　　“没事了？”赵星罗虽然听不到辜尚的脑补，看他的表情好像轻松愉快了很多。
　　“唔。”辜尚含糊了一声。
　　“说了这么久，口渴了”，赵星罗笑了起来，“辜先生给一罐啤酒喝吧？”他指了指辜尚的购物袋。
　　辜尚：“不了吧。”
　　赵星罗：“……”
　　“你的皮肤还没有完全恢复，多喝热水。”辜尚说。
　　“那辜先生给口热水喝呗。”赵星罗非常名正言顺地说出了需要上楼才能完成的请求。
　　“嗯，喝吧。”辜尚从外套的暗兜里变戏法儿一样地掏出了一个保温杯。
　　赵星罗：“……”
　　他道了谢，接过了辜尚递过来的保温杯，扭开一看，清澈的水体之中，浮动着几朵小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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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汪汪！


第70章
　　自从上次喝了辜尚的菊花茶之后，赵星罗觉得自己的青春痘好多了。
　　他在信息上提了一句, 第二天凌晨, 辜先生带着保温杯出现了。
　　赵星罗开心地接过了辜先生递过来的保温杯, 扭开一看, 里面是大量的小菊花。
　　赵星罗：“……”
　　辜尚：“……”
　　“我听说你觉得喝这个茶感觉不错, 就把家里剩下的都拿过来了, 因为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容器, 就暂时用了这个。”辜尚说。
　　“噗”, 赵星罗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喝什么呀？”
　　“没关系的, 我还有枸杞。”辜尚非常平静地说到。
　　赵星罗：“23333。”
　　辜尚：“……”
　　“让你见笑了。”辜尚说。
　　“我不是笑你”, 赵星罗摆了摆手, 调整了一下自己因为23333而有些凌乱的呼吸, “我是开心的笑了。”
　　“枸杞会让你觉得开心吗？”辜尚流露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
　　“不会，但是辜先生会让我开心啊”，赵星罗光明正大地说到, “我是觉得，辜先生这么喝水, 应该会活得很久, 就很开心。”
　　辜尚：“……”
　　“谢谢”，辜尚想了半天, 给出了一个官方的答案, “也祝您长寿。”
　　赵星罗：“……”
　　“我会努力的。”赵星罗笑了半天。
　　——
　　凌晨, 芳邻便利店。
　　辜尚来的时候, 看见赵星罗正从芳邻便利店里往外搬东西。
　　“在忙吗？”辜尚说。
　　“辜先生？”赵星罗一回头看见了辜尚，脸上流露出想吃刨冰的时候天上忽然下雪了一般的表情，“今天这么早的吗？”
　　“嗯，你在做什么，需要帮忙吗？”辜尚说。
　　“收拾一下定期下架的过期食品，辜先生您就别沾手了。”赵星罗用胳膊夹了夹手上搬着的纸箱子说到。
　　辜尚考虑了一下自己的腰，中止了靠前的动作。
　　他站在旁边看着赵星罗在劳动，时不时给他打打下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小件商品什么的。
　　因为做了一个半蹲的动作的原因，辜尚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赵星罗因为腿太长，虽然穿了一条完全没有修剪的牛仔裤，依然稍微露出裤管外面的一痕小腿上的肌肤。
　　那里似乎有些淤青的痕迹。
　　他看得时间有点儿长，忽然觉得刚才一直在移动着的赵星罗的身形不动了，辜尚一抬头，就看见赵星罗站在他面前，带着无辜而迷惑的表情看着他。
　　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像个痴汉？辜尚心想。
　　“我不是在偷窥。”辜尚站了起来为自己辩解道，然后忽然意识到其实他别说话了应该更好。
　　赵星罗没忍住，吭哧了一声。
　　“我知道，我知道。”他赶紧说。
　　“辜先生在看什么？我裤子短了，最近好像又长个儿了吧。”赵星罗扯了扯自己的裤线说。
　　“不是，我是在看你的小腿。”
　　赵星罗：“……”
　　辜尚：“……”
　　“我是说，你的小腿上好像有一块淤青，受伤了吗？”
　　他看到赵星罗并没有遮掩的意思，态度也很自然轻松，于是这样问。
　　“嗯……”赵星罗想了想，忽然粲然一笑。
　　“从天桥上掉下来了。”
　　掉下来了，掉下来了，掉下来了。
　　辜尚不知道为什么脑补了一个赵星罗穿着天仙装束从天而降，把自己压趴下了的画面。
　　“从天上掉下来了？”辜尚一着急，漏说了一个字。
　　“天……桥。”
　　赵星罗反应了几秒钟，然后重复了一下自己是从什么上面掉下来的。
　　“对的，天桥。”辜尚点点头。
　　“是酒店里的那个天桥吗？”他想了想说。
　　“嗯，就是那里。”赵星罗抓了抓头发说。
　　“你又带着那个魔鬼耳机在黑暗之中练习台步了吗？”辜尚问道。
　　赵星罗：“……”
　　“那其实是猫耳造型的耳机，只是因为没电了所以才会闪烁着红光的。”赵星罗解释道。
　　辜尚：“……”
　　“对不起。”辜尚说。
　　“所以是因为这个才从天桥上掉下来的？”他问道。
　　“嗯，不过不碍事，都算不上什么伤的。”赵星罗笑着说。
　　“到现在为止，还是会下意识地看天桥下面的部分吗？”
　　“嗯，还是有点儿不习惯”，赵星罗叹了口气，“很奇怪，我喜欢睡在比较紧凑一点儿的环境里，在逼仄的宽度上走路却不是很在行。”
　　不奇怪，辜尚心想，毕竟你的洗手间比我的全部公寓还大，横着走是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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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不自禁地唱起了越剧。


第71章
　　赵星罗看着辜尚，正在等待着他的搭话, 但是等了一会儿, 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怎么了吗, 辜先生？”赵星罗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
　　没什么, 忽然想吃螃蟹了, 辜尚心想, 但是并没有把自己对于海鲜的食欲用语言表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