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先生今天会买什么(31)

　　他好像一只造型古朴的瓷瓶, 只要在快要溢满的时候将自己打破，里面总会盛放着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
　　但是这种想象力和创造力，他并不会用在其他的关系上, 他仅有为数不多的人际关系，赵星罗在其中已经算是相当密切的一位, 但这显然并不是他眼前的这个漂亮少年的最终诉求, 他想要的，是他没有的, 在这方面, 他就像沙漠一样贫瘠, 无论多么圣洁的水源, 也许都无法让这位天外飞仙一般的旅人培育出一片绿洲。
　　“你的意思我了解了。”
　　在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辜尚说。
　　“但是我们之间对于合适的定义可能有些误解。”
　　“我并不觉得我们合适，至少在你要求的这种关系上面，我很抱歉”，辜尚抬眼看着赵星罗说到，“我无法回应你的心意。”
　　他看着向他告白的男子，却发现赵星罗身形和眼神之间呈现出了非常剧烈的反差。
　　他的身形是规矩的，毫无攻击性的，年轻的身体紧绷着，线条像神庙中的雕像一样完美，可是他的眼神却不是石头的样子，流光溢彩，充满了活跃的生命力的表达，如火烈烈。
　　辜尚在可以解读这种表达之前别开了视线。
　　他觉得自己至少应该在对方做出反馈之前与他对视，但是似乎做不到。
　　“我还是……先走吧。”辜尚说，现在他非常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他年少成名，倍受推崇，也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人，或是让别人失望的事情，这使他对于类似于负罪感的心情是非常陌生的，但是现在，他需要时间和空间去消化这种目前自己尚且无法解释的情绪。
　　“嗯，辜先生您请便，抱歉给您带来了困扰”，赵星罗的状态平稳，语气温和地说到，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与辜尚擦肩而过，并不拖泥带水地主动帮他打开了房门。
　　“您不用担心，我会调整好心态的，可以的话，店里的生意还请您继续照顾好吗？”
　　“……，我会的。”
　　辜尚点了点头，转身出门了，在经过赵星罗的身边的时候，朝他点了个头，像很多沉默寡言的男人的道歉一样，快速的，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再见。”
　　“回头见。”
　　赵星罗关上了房间的门，俊美的面容从刚才的温和迅速地变得沉郁，他有些肢体不协调地原地动了动，最终把自己的背靠在了门板上。
　　他需要依靠着什么东西，但是其他的家具都离他太远。
　　他是个早慧的小孩儿，比一般人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要早上好几年。
　　他可以在几乎谈崩的情况下对与辜尚正常的日常接触的机会做出最后的争取，他的逻辑思维依然可以维持最低限度的运转，告诉自己这并不是一件一锤定音的事情，他并没有被一票否决，因为辜尚只是给出了答案，却并没有说明具体的原因。
　　但他不会像很多同龄的沉不住气的男孩儿那样马上去追问这个原因，因为他看得出辜先生的反应很明显也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和空间，他不会也不想在这样的情况遵循着生物的本能去纠缠他。
　　赵星罗的内存很大，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把这些问题都思考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这并不能阻止他作为一个二十岁的年轻男孩儿，在第一次告白失败的情形下，将要面临的那种盛大的沮丧和悲哀。
　　——
　　辜尚坐着电梯一路下行，怀里抱着自己的手机，手机的界面还保留在赵星罗的对话框上，他的头像用的就是第一次拍摄的那一组照片里，自己亲自帮他跳出来的，最完美的那一张。
　　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没有受到非常巨大的打击吧？辜尚心想。
　　他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他从未向任何人告白，所以无法体会告白失败的心情，他倒是使其他人告白失败过几次，但他并不关心他们事后怎么想，综上所述，他对于这方面的心境是毫无直接经验和间接经验的。
　　但是同时，通过这些日子以来的接触，辜尚也能感觉得到，赵星罗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孩儿，他相对于自己的同龄群体来说，过于成熟稳重了一些，以至于你很难但从外部的表现来判断他此时此刻确切的心理状态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不会有事吧，不会的，辜尚心想，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他那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如果现在把我们刚才的情况植入到相亲节目里，在卫星电视播放出来的话，全国人民都会觉得我肯定是因为脑子有病才会拒绝对方的。
　　我把这个意思表达清楚了吗？我刚才说了什么？我说……“我无法回应你的心意。”
　　我无法回应你的心意，我没有办法，我没有这个能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作为一个天才，辜尚在时尚圈里向来贵人语迟惜字如金，什么话都不需要说第二遍，自然有人揣摩领会，而在时尚圈外，作为宅男男神的他基本上不说话，所以他几乎没有这种需要思考别人是否明白了他的意思的困扰。
　　然而就在今天，就在现在，随着电梯的不断下行，他却变得越来越在意起这件事来。
　　他有些紧张地把手揣进了裤兜儿里，然后忽然发现——他今天带出门的各种证件都放在了买手机的购物袋里，没有从赵星罗的房间里拿出来。
　　辜尚：“……”
　　我是上去拿东西的，我是上去拿东西的。
　　辜尚在心里重复了第二遍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重复了第二遍，并且没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叮咚一声，下行的电梯来到了一层大厅。
　　电梯门一开，大堂经理再一次见到了辜先生，并且带着职业性的笑容很热络地迎了上来。
　　“我……我还上去。”辜尚看着他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想了想说，然后又按了上行键。
　　大堂经理：“喵喵喵？”
　　——
　　这部电梯上行的时候停留的楼层比较多，过了比下行长出不少的时间，电梯才带着辜尚一路又来到了赵星罗的房间外面，他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举手敲门，忽然发现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门口还放着一个垃圾袋，看起来是赵星罗正打算出去倒垃圾的样子。
　　可是这间酒店不是都有客房服务的吗，为什么赵星罗要亲自打扫卫生？
　　辜尚有些不解，但还是伸手打算敲一敲赵星罗的房门。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门板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冒出了赵星罗戴着太阳镜的黑超遮面的小脑袋，手里还提着好几个垃圾袋，而从他宽厚的肩膀望过去，隐约可以看到毁天灭地一般的室内状态。
　　辜尚：“……”
　　“你……养了哈士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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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星罗：不，我就是哈士奇。


第54章
　　“不”，赵星罗摇了摇头, 清了清嗓子, “是我自己弄的。”
　　他的嗓子哑了, 辜尚心想。
　　“我的购物袋好像是落在你这儿了”, 辜尚说, “我能……”
　　“当然, 您请进……请小心一点。”
　　赵星罗原本想朝室内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 回头看了看之后, 大概自己也觉得不忍直视，默默地抽回手, 背在了身后。
　　辜尚再一次踏进了赵星罗的房间。
　　房间的情况比只从外面的缝隙看过去更加糟糕。
　　很明显, 赵星罗虽然没有饲养哈士奇, 但是他的破坏力却完全可以与之相媲美。
　　“您别担心”, 赵星罗看着辜尚迟疑的动作说到，“我不会伤害您的。”
　　“我知道，我只是……”, 辜尚看了看满地的狼藉，“我只是在找地方下脚。”
　　赵星罗：“……”
　　辜尚小心翼翼地跋山涉水翻山越岭, 寻找着自己的购物袋。
　　真的是挺惨烈的, 他想，他想起了在停电的那个晚上, 赵星罗把他推进芳邻便利店的时候说过的话。
　　“别看。”
　　他确实没有看清楚当时赵星罗的动作和表情, 但是那种气场他是记得的。
　　那飞扬跋扈, 锋芒毕露的少年气, 与平时跟自己相处时的赵星罗是那么的不同。
　　他温柔敦厚的外表之下，有一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骄纵。
　　他一定从没吃过什么亏，也许除了自己之外，也不会有人会拒绝这样一个漂亮的少年的要求，这也许使他产生了很多负面的情绪，但是他却不会用这种情绪去折磨任何人。
　　辜尚相信赵星罗的话，他不会伤害他，他不会伤害任何人，他用自己温柔美好的外表包裹住了刀锋一样的灵魂，哪怕那样的锋利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也只会伤到他自己，使他变得遍体鳞伤。
　　“辜先生，找到了吗？对不起，我把这里弄得这么乱。”
　　就在辜尚沉思着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赵星罗的道歉。
　　“哦，找到了”，他抬眼看了一眼自己有印象的范围，很快就锁定了目标，“你这里有扫帚吗？”
　　“嗯？有……”
　　“我帮你收拾一下。”辜尚说。
　　“……，好的，我这就去拿。”赵星罗说。
　　等到赵星罗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眼镜和口罩已经被他摘掉了，虽然看上去是洗过脸、尽力地进行了掩饰，但是辜尚还是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哭红的眼睛，眼底的桃花和紧蹙的眉头为这个平日里向来从容自若的男孩儿平添了一种我见犹怜的美感。
　　辜尚和赵星罗相对无言地扫着地，他不断地把地上散落的垃圾扫尽簸箕里，耳边还时不时能听到赵星罗极力忍耐的、啜泣的声音。
　　辜尚：“……”
　　“得不到我，真的让你这么的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