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六一儿童节(211)
马仔一拳喂进了他的胃里!学生仔哀鸣着捂着肚子栽倒在地,霎时间疼出了冷汗,嘶着气抬头望向众人,他听见马仔恶狠狠地道,“这他妈才是胃不好!你想吐几斤?!”
“行了,”阿应摆摆手让马仔退下,摸出一把匕首,摆在了桌上,“弟弟仔,我现在心情不好,没有时间跟你慢慢聊天。你再说一句谎话,我就划开你的肚子,把你的胃扯出来给你看看。”
学生仔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一切,说“双刀红棍”躲在他家里已有一段时间了,委托他将血衣扔到离城寨最近的一处码头,伪装成已经出海潜逃的样子;又说“双刀红棍”今天早上向他问了路,好像是想找一条偏僻的小路偷偷去城寨里的骁骑电影公司。
阿应心知六一去那里肯定是为了找重要的东西,不是账册就是龙头棍。不,龙头棍救不了他的小命,必是账册无疑。他立马亲自带人守在骁骑电影公司,果不其然,在当天晚上逮住了偷遁回那里的六一。
一场激烈的争执与打斗之后,阿应发现自己中了埋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六一原来是故意引他到电影公司,目的是让帮里的众长老、众兄弟们看清他的真实面目。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马仔已纷纷被人用枪抵住。元叔被崔东东搀扶着,带着一大群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而阿应在看到元叔的一瞬间,心头狠狠一沉,顿时明白了。
——元叔根本不是为了扶他上位。
他性情嚣张跋扈,我行我素,一直以来除了青龙谁也压制不了他。元叔如此老谋深算,暗中把控青龙多年,怎么可能扶植这样一个不会听话的人做龙头?
元叔是要利用他杀死青龙,挑拨他与六一互相残杀,自己在旁坐山观虎斗。如果六一死了,元叔会揭穿他杀害青龙的事实,顺道将他一并除去,另选一个傀儡做龙头。而如果六一侥幸未死,元叔依然会揭穿他杀害青龙的事实,然后扶持六一上位——年轻青涩、幼稚轻信的六一才是元叔的首选!
而他就算现在揭发元叔,也只会被所有人看作走投无路后开始疯狗一般地反咬元叔,不会有任何人相信他的话!
原来这场戏,从始至终,他都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跳梁小丑!
他万念俱灰,绝望至极,恨意也烧至极致,他想拉着六一一起死,黄泉路上给他垫脚!却遭到六一反击,自己反而身中了一枪!他被一群人按倒在地,元叔抽出龙头杖中的短刀扔给他,要执行家法,让他自己三刀六洞,自我了断。
三刀六洞,他怎么服气?!
他抓起短刀奋力一击,要杀了元叔这个罪魁祸首。然而却被元叔身旁的崔东东踹翻在地,六一捡起短刀刺入了他的胸膛,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他瞪大眼睛面色狰狞地看着六一,二人带着极端恨意的眼神在空气里交刃而过。他太恨了,他看着这张蛊惑人心的脸,同样是过人的相貌,他也不差,为什么青龙会喜欢这个小子?为什么青龙会为了这个小子而冷落他,而背弃他?
他有过私心,他贪过利益,但他对青龙的忠诚与情义天地可鉴,日月可证。二十年风雨同程,一个人的一生有多少个二十年?青龙凭什么说他“心机太深,不可全信”?!凭什么将本该全部属于他的信任全部给了这个半道里插出来的小子?
明明在天地面前一起磕头饮血的是他与青龙,这小子凭什么站在了青龙身边,挤去了原本是他的位置?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滔天的怨恨之中夹杂的酸涩、悔恨与悲哀是因为什么。
他想起青龙临死之前的眼神:震惊的,痛苦的,难以置信的。青龙没有想过会死在他的刀下,青龙没有想到他的怨恨与恶毒。
青龙真的说过那句话吗?
青龙临死前悔恨说不该娶小满,那句临死的告白,说明他与六一从未真正心意相通过,说明他与六一并没有发生过真正的情人关系。如果这不是真的,那青龙那句“许应心机太深,不可全信”的评价,会不会也只是元叔为了离间他,而编出的谎言?
会不会青龙自始自终,其实都深深地信任着他,就算喜欢着六一,也还是对他留有一份超越旁人的情义?
青龙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
他永远都听不见了。
他挣扎着将双手扣向六一的喉管。六一按着染血的刀柄,狠狠一转!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诡异的咕噜,双手颤抖着在六一脖子上留下十道染血的指印,“夏……小……六……”
他附在六一耳边,恶狠狠地说,“我要你永远都不知道……青龙是怎么死的……
他要六一知道,青龙不仅仅是他害死的,找到害死青龙的其他人,杀了他们。黄泉路上,他会等着他们,然后提着他们的头,一起去见青龙。
不,或许青龙下辈子,下下辈子,永永远远生生世世,都不愿再见他这个兄弟了。毕竟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毕竟他是这样一个差劲而卑劣的弟弟。
他们曾约好同日生,同日死,他最终还是晚到了。
他猛地向上一撞,将六一手中的刀刃整个撞入自己体内!一口血喷出满天红雾,他带着悔恨与不甘,终究咽了气。
临死前的最后一瞬,他见到青龙奔跑的背影。那是青龙父亲被害的那夜,他孤身一人闯入青龙家救人,他们被堵在狭窄逼仄的小道,他替青龙挡了一刀,青龙背着他向前奔跑。风声,心跳声,青龙的喘息,那个夜晚是那样该死的美好。他趴在青龙背上,轻轻地将脸贴近青龙的后颈。
如果他的生命在那时就终结,死在青龙最最喜欢他、最最心疼他的那一天,那该多好啊。
兄弟,END。
第175章 番外四:城寨往事(1)
初遇时的场面还算平和。傍晚时分,崔东东带着几个靓妹在九龙城一处“赛车道”嬉戏玩闹——车道只是一段僻静少人的正常马路罢了,被各路喜好赛车的古惑仔们一齐霸占了下来,每天固定时段,连过路行人都识趣地绕道——有个没戴头盔的小子骑着一辆时下最新的机车出现了,也没什么动静,远远地观望着他们。
崔东东不以为然地扫了他一眼,将自己的头盔戴上,笑嘻嘻地让靓妹们给她头盔上加持几个“甜蜜蜜”。靓妹们纷纷踮起脚尖撅起嘴唇,给她白色的头盔各处“啵啵”了好些个口红印。
然后她携着芬香靓丽的红唇上了路。夜风掠过耳际,汹涌起伏的坡道,火辣刺激的急转,远处数不尽的霓虹灯纷繁的色彩,油门一压到底,酣畅淋漓的冲刺!
她毫无悬念地第一个冲过了红线,轻轻松松地调头回来,将等在尽头的一位素不相识的靓妹裁判员一搂上了车,哈哈大笑着摘下头盔,把对方压在车上来了个法式深吻。围观者都“噢!噢!”地起哄。一吻初毕,靓妹裁判员眼眸湿润,满脸潮红,娇羞不可方物。
不久之后,靓妹裁判员坐在她后座上,两人一骑一起回了始发处。别的车手仍在争赛不休,她却跟靓妹你亲亲我、我逗逗你,热火朝天地浪了起来。
正亲得“啧啧”作响之时,一个突兀的声音道,“我想跟你来一场。”
崔东东不耐烦地抬起头——嘴角还带着靓妹的口红,猩红浓赤的,像个刚进过食的俊帅吸血鬼。“什么?”
那个从未在车场上见过的少年靓仔道,“这个场上你最厉害,我想跟你来一场。”
“没看见我没空吗?”崔东东搂着靓妹道,又不屑地瞥了一眼他的车,“新车?回去开过光再来吧,这里最差的车都比你那辆跑得快。”
少年低头看看自己的车,没说什么。骑上车扭头走了。
崔东东对他毫不在意,许是附近哪户人家的小少爷过来看看热闹,半秒就把这小插曲抛到香江之外,与靓妹你侬我侬地商量起一起“过夜”的事了。
三天以后,她又在车场上遇到这位少年。对方胯下机车从变速箱离合器到油箱引擎通通作了一番大胆又昂贵的改换。只是对外观没做其他大的改动,并没有如别的车手一般搞些什么贴金箔、镶牛角、整昆虫大眼等等夸张的变化。
崔东东围着他的车转来转去,看着他那台价值相当不菲的六缸引擎,心想,“我操,还真是个不愁钱的少爷。要不今晚绑架他要个赎金?”
这个合乎情理的念头在她得知对方是那位“青龙大佬”所收养的弟弟、是骁骑堂的三少爷之后,被深感遗憾地取消了。
要赛车就赛吧。车场上都签生死协议,就算这个小土豪被摔成七八段,青龙也拿不出道理找她生事。
豪华配件顶个鸟用,小土豪果然在他们那段刁钻的赛道上摔得乱七八糟。骑在前头的崔东东听见后面尖锐的刹车声响与碰撞声,回过头一看,少年在人车共毁之前及时弃车而逃,仿佛坐蹦蹦床一般从车里弹到地上又从地上弹到路边的灌木丛里。好在穿戴了一套同样昂贵的护服与头盔,过了一会儿,昏头转向地从灌木丛里自己爬出来了,瞧着居然屁事没有。
但他那车一个猛子撞在路边一块大石护栏上,车头和引擎都撞得稀烂。
少年摘下头盔,一瘸一拐地去扶自己的破车。脸色虽然苍白,但丝毫畏惧后怕都没有,也顾不上检查自己,只蹲在地上紧张地摸索那辆车。
她调头骑了回去,坐在车上问,“喂,小子,你是来找死的吗?”
少年一声不吭地将车扶了起来。崔东东上下看看他,觉得应该没受什么要命的重伤,于是调头要走。少年却又出声叫住她,“喂,你很厉害,可以教我吗?我拜你为师。”
崔东东摘下头盔,冲他假兮兮地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我不收徒弟。不过如果你出五百万入股我的‘檀香堂’,我可以免费教你。”
少年蹙起眉头,“我没有钱。”
崔东东乐了,“没有钱你这套德国进口的六缸引擎怎么换的?”
“我让管家帮我换的,”少年说,有些紧张又有些茫然,“这个很贵吗?多少钱?”
崔东东向这位明显没摸过算盘的少爷报了个数,出乎意料的是他立马露出了天崩地裂一般的神情,一脸“什么他们居然敢花这么多?!我要回去打人了!”的惊恐与愤怒。
“怎么?还不是个败家子吗?”崔东东心想,但看看少爷的衣着、身型与气色气质,“确实一看就是青龙烧钱养出来的啊。”
少年气呼呼地推着车回去了。过了一周又在车场上出现——这次含蓄了一些,只换了个四缸。
他自报姓名说他叫六一,却没有跟青龙姓,乃是姓夏。他今年十六岁,比崔东东要大几个月——如果按照六月一日生日的话。崔东东不收他为徒,他也不气馁,每天在车场上观望,夜半无人的时候自己来来回回地练习。这位三少爷为人并不跋扈骄纵,也不懦弱娇软,讲话虽然直来直去、略显傻气,但没有任何心机与鬼主意——当然,更显傻气。崔东东觉得他有趣,他觉得崔东东厉害,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