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六一儿童节(126)
秦皓跟谢家华认识多年,从未见过他这号“朋友”,对他回以冷然又审视的目光,“家华哥让你进去。”
陆光明一溜而入,关了房门走到谢家华病床前,十分不可思议,“你居然想见我?”
谢家华倚坐在病床上,面色铁青,将那张他与秦皓饮酒的照片拍在了他面前,冷声道,“解释。”
陆光明看了看那张照片,很是茫然,“解释什么?”
“这是不是你拍的?!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是你就是幕后主谋?!”谢家华怒道。跟踪过他,目睹过他与秦皓见面的人只有陆光明,他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能拍到这张照片!
陆光明将那张照片拈了起来,仔仔细细地看着。谢家华想不到事到如今他还要装模作样,揪起枕头就想砸他。陆光明赶紧将双手举了起来,“谢Sir!冤枉好人犯法的!”
你算什么好人?!谢家华差点骂出声。
“你仔细看,”陆光明将照片举到他眼前,“这张照片是假的。有人将你的侧脸剪下来,贴到跟你那位卧底小弟一起喝酒的人身上,再复拍处理了一下。可能因为两张照片都是在酒吧、迪厅里拍的,所以光线看上去差不多明暗。但你仔细看你自己的脸,有一处阴影的方向都不一样。”
“你想,如果是我拍的,我需要多此一举吗?”陆光明一脸无辜地道。
谢家华一手揪着枕头,一手抢过照片仔细观察,照片画质模糊,光线昏暗,连所处何地都看不清楚,只是通过桌上的小烛灯映亮了二人的脸。他看了许久,才发现确实有好几处光线不同,而且他跟秦皓见面时并未穿过类似的衣领。他刚才一时激动,竟没有发现这些微小的细节——秦皓想必也是一时心急,没有静心琢磨。
他放下了枕头,微收怒气,但不减疑心,“你怎么知道我入院的?”
陆光明笑嘻嘻地,“我在爆炸现场呀,我窃听了你们警队的内部广播。”
“……”谢家华把枕头又举了起来。
“哎,别,别,”陆光明赶紧道,挨一枕头比挨一拳头还难受——会弄坏他新做的发型,“我是去做正事的,我怀疑崔东东去郝承青的故居是取骁骑堂的龙头账册,否则她没有理由在被搜捕之后急匆匆赶去那里。我本来想偷偷去看一看,谁知一到那儿就看到你被炸飞了……”
“你说你也不年轻了,做事怎么这么冲动?也不检查一下就往里面冲。”他居然还煞有介事地教育起谢家华来。
比他大了八岁的谢家华默默地又举起枕头。
“真别,真别,好好好,我不说了,”陆光明一边退一边道,“我就来看看你有没有事。”顺便套套话,听听墙角。
“你没事就好,我这就自己走了。”他识趣地说。
谢家华一直瞪他瞪到他关门退去,然后扔了枕头泄气地躺了回去,自己也觉得自己方才一番举动相当幼稚。
他并不相信陆光明只是单纯地来看他有没有事,以他的过往经验,这小子越是装得茫然无辜的时候越是心中有鬼。但他想不出陆光明掺和此事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他更想不通的是何初三为什么要胆大包天地利用警方,费尽心机挤走夏六一、害死崔东东,坐上骁骑堂话事人的位置。他觉得何初三并不是那样利欲熏心、疯癫妄为的人,他看不清何初三的目的。
谢家华彻夜未眠,按铃找值班护士要来了纸笔,绘出骁骑堂的内外人物关系图,写上了从郝承青之父郝威创立帮会之日起发生的所有大事、历届龙头更迭的过程、夏六一继任后的反常举动以及每一件事中他所掌握到的关键信息。
他咬着笔头一边写一边沉沉思索,不知不觉间,已经旭日初升。
他扔开纸笔,下床走到窗边,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段Sir?我是阿华,不好意思,一大早打扰了。”
“没什么事,轻微的脑震荡,谢谢关心。”
“是,有事想找你帮忙。我想联系国际刑警泰国分部,申请获取一个叫‘金弥勒’的毒枭的有关信息,我听说去年泰国方面对他和他的犯罪团伙进行了重点打击……是,我想了解一下‘金弥勒’最初开始从事毒品买卖的时间,他的过往经历……”
“好的。这事就拜托你了,多谢。”
打完了电话,他推开窗放进了新鲜的空气,在鸟叫虫鸣声中深吸了一口气,揉着太阳穴回过身——只见陆光明笑眯眯地站在房间门口,已经不知道偷听了多久。
“……”谢家华。
他被这人百折不挠的厚脸皮折腾了一次又一次,已经彻底麻木,毫无心力再发火了。
“你又来做什么?”他一边坐回床上一边道。
“看你一个人在这儿没人照顾,”陆光明端起手里的饭盒,“给你带份早饭。”
“我……”
谢家华话都还没说完,陆光明突然整个人朝边上一歪,被后面涌入的七八个青年男女挤到了一边。这些小年轻们仿佛麻雀一般叽叽喳喳地涌到了谢家华的床前。
“阿头!”“阿头,我们来看你啦!”“阿头!你还好吗?昨天我们怕吵你休息就没过来,天亮了才敢来给你送早饭!”“有生煎包,有肠粉,有菠萝包,有牛奶,有咖啡……”“还有我阿妈给你煲的粥!”“B仔这个傻蛋还给你买了汉堡,病人能吃汉堡吗?!”“病人为什么不能吃汉堡?!”
谢家华被下属们围在正中,满堂热闹温馨。他从人群的缝隙中向外看去,见到陆光明离去的背影。那个饭盒被孤零零地留在了靠门口的一个小柜子上。
第81章 我是大佬的持棍人
地下室里不见天日,角落里昏黄的灯泡始终亮着光芒。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夏六一听见了开锁的声音。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带着血丝的双眼直直地望向天花板,下巴微生的胡茬令他显得更加憔悴与阴沉。
地下室的门被打开了,进来了一个对他而言十分眼生的小青年,一身西装穿得一丝不苟,既不像佣人也不像保镖,反而有些何初三那派商务人士的气质。
青年沉默不语地走到他床前,将两个枕头垫到了他背后,在被子上放下了一盘早餐,并解开了他右手的手铐。
夏六一右手只留了拿筷子的力气,并不足以攻击和胁迫对方。他垂眼看着那盘明显是从外买回来的早餐,依旧一动不动。
“叫何初三来。”他寒着脸道。
青年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将一瓶牛奶摆在了托盘上。
夏六一扬手掀翻了整个盘子。坠地的牛奶瓶发出刺耳的破碎声。
青年默默地将洒落在自己身上和床褥上的食物清理了一番,将他的右手重新铐上,端着托盘又走了。
何初三并没有来。半个小时之后,这位青年又来了一次,这次将他的右手解开,放了一只尿壶在床侧,然后又走了。
“……”夏六一。
夏六一可以不吃不喝,但不能不拉不撒。他气得发抖,强忍着屈辱解决了生理问题。十分钟后,青年进来拎走了尿壶,将他的右手重新铐上,并且为他打开了电视。
……
一整天过去了。他没有动过午饭,也没有动过晚饭。电视里回放了两轮昨日的新闻,重播了六次同一款洗发水广告,放映了三遍同样的电视剧集。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从早上到晚上,脑子里空空荡荡,一片空白。他想不明白,不见到何初三,他什么都想不明白。
傍晚时分,何初三终于出现在了地下室里。
他刚从外面回来,裹进了一袭寒气。穿了一身笔挺的长风衣,愈发显得身姿高大、气势凌人。从前柔软蓬松的刘海用发胶统统拢向了后面,现出成熟而冷睿的面容。
他一进入室内,就让保镖从外面将房门锁上了。径直走到夏六一的床前,挨个解开了所有的手铐和脚铐。
“起来活动活动。”他淡着脸道。
夏六一躺了一整天,浑身僵硬发麻,但仍是奋力一脚踹向了他的心口!何初三敏捷地出手扣住他脚踝,向旁狠狠一拽!
夏六一整个人重重地摔到了冰冷坚硬的地上!何初三欺身而上,反剪他双手,将他摁在身下。夏六一喘息着大力挣扎,却被何初三牢牢地压了回去。何初三居高临下,看着他无济于事的反抗,轻声笑了。
“六一哥,你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打不过我吧?”
“放手!”夏六一怒不可遏。
“想做什么?我害死了崔东东,你想杀了我报仇?”
夏六一发出了狂怒的吼叫,仿佛陷入疯癫状态的野兽一般狂乱地扭动起来!何初三出掌捂住了他的嘴,硬捏住他上下牙关的缝隙,防止他在疯狂中咬破他自己的口舌。他的口水顺着何初三的掌边溢了出来,仍然发出呜呜的闷吼,双臂几乎要拉扯到脱臼,仍然不管不顾地挣扎。
眼看他激动之下要伤到他自己,何初三突然松开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夏六一歪着脸呆住了,尖锐的刺痛感一点一点唤醒了他麻木的肢体。他从喉咙里发出抽搐般的喘息,终于被这一掌激出了全部的杀意!他猛然间将何初三掀翻在地,抡起左手狠重地一拳向何初三砸去!但针扎般的刺痛感随即传遍了他的全身,他在击中何初三之前抽搐着瘫软了下去。
何初三推开他沉重的身体,爬了起来,将手里的小电棒放回衣兜内,从容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与头发,拉开床头抽屉扯了一张纸巾。
他用纸巾擦了擦手,平静道,“醒醒吧,六一哥。如果打打杀杀就能解决一切,你怎么会落到现在的境地?”
他关了电视,更换了被夏六一打翻的食物残渣弄脏的床褥和被套,将夏六一抱回了床上,塞进被窝里。然后摘了一副手铐将夏六一的双手铐在了一起,又另找了一条长铁链锁在夏六一的脚踝上——令他可以在小范围内自由的活动。
夏六一仍处在被电击的余韵中,除了瞪他,作不出任何反抗。
整理完了屋子,他上了楼,不一会儿端下来一杯新鲜的水和两个三明治,摆放在床头柜上。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夏六一,然后伸手替夏六一理了理汗湿的额发,“乖乖吃饭睡觉,不然我让你永远见不到东东姐。”
夏六一眼珠子动了一动,露出了惊疑的神色。但何初三丝毫没有跟他多说话的意思,转身离开了。
……
两日之后,骁骑堂大小头目齐聚在总公司会议室,围着长桌坐成一圈,煞有介事地开起了社团大会,不,“股东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