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195)
陈争和鸣寒的视线对上,轻轻吐了口气,“确实,我疏忽了这一点。”
片刻的静默后,吴展说:“南溪中学的案子很特殊,我暂时不打算让重案队掺和进来,罗应强这边就已经很让程蹴伤脑筋了。今天跟你们聊这么多,我心里也有数了。你们放手去查,如果你们追踪的线索需要我协助,我一定尽力。”
鸣寒说:“吴局,申请在你办公室多待一会儿。”
吴展有些意外,“哦?”
鸣寒扯起个笑,“这不是喝了你的鸳鸯奶茶吗?精神好,想再看看南溪中学的案子。你知道,那时我只是个学生,我知道的事都告诉你们,你们查到的却不告诉我。”
吴展走后,陈争在鸣寒旁边坐下,好一会儿说:“就算薛晨文不是凶手,你也不必感到自责。”
鸣寒转头,“嗯?”
“别跟我装傻,你从知道那案子可能有问题之后,就开始不对劲。”陈争忽然按住鸣寒的后颈,迫使他看着自己,“你觉得你有责任。”
陈争的手指很有压迫感,即便没怎么用力,鸣寒也有一瞬间的震颤。
“那时你不过是个小屁孩,所做的不过是给警方提供线索。就算所有人都错了,你也没做错。”陈争说:“所以别给自己加负担,想想失踪的刘品超,想想‘量天尺’,你肩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说完,陈争在鸣寒肩膀上拍了拍。
鸣寒笑起来,“给我拍灰呢这是?”
“你就当是吧。”陈争拿过案卷,“我也睡不着,给我看看。”
案卷上记载的南溪中学案其实看不出什么疏漏,文字和数据都是冰冷的,吴展惦记这个案子的原因说到底并不是因为那个偶然发现的蜻蜓简笔画,而是在他接触薛晨文的过程中,觉得薛晨文并非杀人魔头。
直觉这种东西,不会记录在案卷中。
陈争打了个哈欠,起身活动,看到鸣寒眼珠都没动,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陈争走近,将案卷扣上,“差不多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
“娄小果。”鸣寒忽然抬头,看着陈争的眼睛说。
陈争诧异道:“什么?”
鸣寒立即拿过案卷,玉衍。再次翻开,“当时警方排查了大量学生,这里是他们的口供,这个学生叫娄小果,不就是张易楠那个小男朋友?”
陈争重新坐下,仔细看鸣寒指着的那一段。
娄小果的笔录很不起眼,他与当时还只是失踪的被害人关系不大,虽然在同一个年级,但不在同一个班级,平时没有什么交集。警方在侦查初期,问过他是否和历束星、平依依说过话,是否在案发当天看到过他们。他的回答和其他学生类似,没看到他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那他和你也是校友。”陈争说:“前天见面时你完全没认出来?”
鸣寒靠近沙发里,抱起手,“现在想起来,也不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在南溪还挺有名。”
“嗯?”陈争说:“因为像个女生?”
鸣寒摇头,“你以为他从小就是‘假妹’?不是,至少上初中时,他很正常,跑得特别快,每次运动会,短跑第一都是他。”
陈争想了想娄小果现在的样子,虽然看起来柔弱,但长手长脚,先天条件确实好。
“这个人是张易楠的男朋友,男朋友刚好给罗应强做‘鸭’。”鸣寒一边思索一边说:“这群人怎么都被聚到了一起?”
陈争的想法比鸣寒更加客观,娄小果是南溪中学的学生,并曾经因为当年的案子接受过调查,这乍一看确实有点意思,但仔细想,这样的巧合并不值得过多关注,每一个疑点都重视的话,往往会忽视真正的线索。
陈争在鸣寒脑袋上敲了敲,“回去了,吴局没同意我们在这儿借宿。”
“也是。”鸣寒跟在陈争身后,将门关好。两人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陈争忽然说:“你以前才像个‘假妹’。”
鸣寒愣住,旋即明白陈争是在跟他开玩笑,以缓解这一晚上的紧绷,“原来你喜欢长头发,那我从现在起,就不剪了。”
“我没……”陈争想要争辩,鸣寒已经走到了他前面,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就这么说定了,让我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发夹,我要留妹妹头了……”
12月15日,调查全方位铺开。
鸣寒再次前往槐李镇,陈争原本计划见见娄小果,倒不是因为南溪中学的案子,而是他作为张易楠的男朋友,本就是排查的重要一环,只是昨天娄小果情绪崩溃,无法回答警方的问题,才暂时搁置。
但陈争还没离开市局,就得到两个消息——罗应强的第一秘书赵知应该今天赶回南山市,接受调查,他却在凌晨回来后失踪了;应强集团的副总李嗣峰今早在家中自杀,已送到医院抢救,生死未知。
“这个李嗣峰在现在的应强集团里就是个闲人,空有副总的名头,却根本不管事,只有需要开会做决策时,被罗应强叫来表个态。”程蹴已经赶到医院,刚见过李嗣峰的家人,在露台上接陈争的电话,“我昨天见过他,他对罗应强的事一问三不知,哪知道今天就自杀了。”
陈争正在翻调查记录,李嗣峰是南山市本地人,父辈富裕,当初罗应强卖炒饭时,李嗣峰和妻子在附近开公司,经常照顾罗应强的生意。后来罗应强做起蔬菜生意,李嗣峰投了一大笔钱。
罗应强成功后,对李嗣峰不离不弃,让他做了超市里管生鲜的主任,随着罗应强生意越做越大,李嗣峰的职位也越来越高。最近这些年,罗应强大概是感念李嗣峰当年的付出,他什么都不用做,也能坐在应强集团的高位,领取不菲的薪酬。
“罗应强不是能和别人共享富贵的人。”陈争忽然说:“李嗣峰只是照顾他生意、投资他,他就这么‘感恩戴德’,应强集团发展到现在的规模,罗应强遇到的‘李嗣峰’必然不止一个,那其他‘李嗣峰’哪里去了?”
程蹴说:“你的意思是,李嗣峰看似无用,实际上帮罗应强干脏活。现在罗应强出事,他知道自己终于逃不了了,所以才……”
“还有一种可能。”陈争说:“他是最‘听话’的一个,所以这么多年还能一直留在罗应强眼皮底下。”
程蹴愤愤地一拳砸在墙上,“他手上有罗应强的秘密,要是抢救不过来就麻烦了。还有那个赵知,莫名其妙就给我玩失踪。赵知是罗应强的第一秘书,跟罗应强时间最长,他必然知道其他秘书不知道的事。要是他跑路,或者躲起来自杀,就更麻烦了。”
“程队,我正想跟你说赵知。”陈争正色道:“赵知可能没有跑路,也不是自杀。我打算去一趟他家里。”
“嗯?陈哥,你查到什么了?”程蹴问。
“罗应强遇害时,赵知在k国出差。他是罗应强最信任,也是在罗应强身边待得最久的秘书。以他的级别,在我们通知他之前,他就一定知道罗应强死了,甚至可能知道罗应强是怎么死的。他如果要跑路,在接到协助调查通知时,他可以直接不回来。他人在K国,真玩失联,我们办法不多。”陈争说:“但他第一时间选择回来,并且昨晚已经到了南山市,在警方眼皮底下跑路,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同理,想自杀的话,也不必这么来回折腾。所以我猜,他应该是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
程蹴说:“比方说,消除对他不利的证据?等做完这一切,再回到我们的视野中?”
陈争点头,“也许还有别的可能,但我对这个人了解不够,暂时想不到更多。”
程蹴说:“我这边已经派人去赵知家中,你直接过去,有什么要做的,指挥他们就是!”
赵知身为罗应强的左膀右臂,住的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区。他今年三十八岁,未婚,家里养着两只乌龟。定期上门做清洁的阿姨说,赵先生工作很忙,在家的时间不多,又想有个活物陪伴,所以才养了不用操心的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