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176)
陈争不禁直了直腰背,心脏在胸膛里激烈地跳动,像是要叩开面前紧闭着的门。
唐孝理站起,收起不久前和下属开玩笑的姿态。“可靠线索显示,‘量天尺’是个诞生在K国的犯罪组织,最早的活动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各位知道,K国邪教盛行,‘量天尺’最初其实是个吸纳信徒供奉金的邪教。”
听到邪教,陈争手指瞬间收紧。“丘塞”亦是邪教组织,在拥有了大量信徒后逐渐变成恐怖组织。现在看来,“丘塞”有些像是还未完全发展的“量天尺”,是“量天尺”的雏形。
唐孝理继续道,“量天尺”靠着吸纳来的资金,一步步壮大,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十几年前多起发生在K国的连环凶杀案可能和他们有关,而被杀的都是献金最多的信徒。随后,“量天尺”转型为走私、贩毒、暗杀的犯罪组织,成员遍布世界各地。
由于“量天尺”在境内的活动并不频繁,警方能够找寻到的线索也少之又少,多年来,仅仅知道他们正在渗透,却无法分析出他们下一步行动。
发生在竹泉市的案子说明“量天尺”在境内的耕耘已经非常深,只是还没有大规模地行动而已。
陈争忽然说:“‘量天尺’从K国发展过来,那这几年,它一定有不止一个熟悉当地情况的代言人。”
唐孝理看向陈争,沉默了会儿,“对,根据已经掌握的情报,现在在函省活动的‘量天尺’其实已经和K国的‘量天尺’关系不大了,这是个从K国‘量天尺’身上长出来的另一株罪恶毒株。”
陈争无法不联想到韩渠,当时韩渠的“尸体”消失,唯一的解释是第三方势力赶在警方到达之前,将他接走。
陈争忽然感到一阵寒意,既然机动小组早就知道“量天尺”,那为什么直到现在,“量天尺”已经在竹泉事犯下罪行,其成员亲口说出“量天尺”,省厅才有反应?
这是正常的吗?肯定不是。
陈争皱起眉,看向唐孝理的目光愈发深邃。而当他调转视线,忽然注意到余星钟也在看着他。
这场会议名义上是梳理郝乐案以及沟通各方掌握的关于“量天尺”的情报,但因为与会者众多,一些情报并不会拿到明面上交流,省厅也有自己的顾虑,所以最终孔兵这边得到的线索都是大而泛的。即便如此,孔兵等人也是非常激动。
陈争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会后鸣寒跟在他后面,“哥,你怎么又皱眉?”
陈争还没有厘清心中所想,此时并不是和盘托出的时候,但当他转身,在夕阳中看到鸣寒的眼睛,顾虑消失融化在金光中。
“我觉得唐队和余局隐瞒了很重要的事。”
第77章 虫翳(03)
鸣寒绕到陈争前方,迎着傍晚的光,退着走,“哦?什么事?”
陈争皱眉,想了会儿道:“他们在避免提到韩渠。”
鸣寒唇角的弧度缓缓压下去,神情变得比刚才严肃,“哥,你是不是走神了?余局提过‘丘塞’在洛城制造的案子。”
陈争摇摇头,右手按了按眉心,他还没有组织好言语。鸣寒靠近,“不急,我们先去解决晚餐。”
省厅的食堂虽然没得说,但人多,撞见熟人的概率几乎是百分百,陈争不想去,“我回家随便弄点。”
鸣寒连忙追上去,“那也顺便给我弄点?”
陈争这才想起这趟不仅是自己回家,鸣寒也等于回家了,机动小组的驻地就在洛城,鸣寒应该有自己的房子吧?就算没有,机动小组肯定也给他解决。“你回你自己家去。”
“我没家啊。”鸣寒不肯走,双手插在裤袋里,“省会房价太高了,买不起。”
陈争不信他没住处,作势往回走,“那我去问问你们唐队,怎么不给队员解决住宿问题。”
鸣寒笑着将他拉住,“好好好我跟你说实话,我有地方住,队里给安排的,但我一年住不了几次,平时都空着,任务完了回洛城,基本就去队里的宿舍睡。现在家里啥都没有,只有灰。”
陈争一句“那你这次也回宿舍”已经到了嘴边,但迎着鸣寒的目光,又有点说不出来,“我家里也只有灰。”
“我们两个人,还对付不了灰?”鸣寒说:“带上我,总比你一个人收拾起来快吧?你不是还有案子上的事给我说吗?”
陈争脑子里的线索很乱,确实需要一个信赖的人来和自己一起捋捋,思索了会儿,“上车。”
洛城比竹泉市大了太多,路上车流滚滚,堵得人没脾气。从省厅出来时还晚霞漫天,到了珊瑚港湾天已经黑透。鸣寒问:“你多久没回来过了?”
陈争说:“7月回来过。”他母亲的生日在7月,他回来看看父母,在老两口那边待了半天,回这儿睡了一觉。
鸣寒说:“那是得好好收拾了,那里有个超市。”
珊瑚港湾算是洛城比较不错的楼盘,周边配套设施完善,大小商超都有,鸣寒指的是开在门口的小超市。陈争以前经常光顾,买点日用品,蔬菜水果什么的。
此时超市正是热闹的时候,人挤人,声音鼎沸,广播还放着欢腾的音乐,面对面说话也听不清楚。陈争忽然感到不太适应这过去习以为常的生活了,想赶紧离开,转身叫鸣寒,只见鸣寒已经举着拖把、大葱等挤了过来,“暂时就买这些吧,凑合吃个面,把地拖了。”
陈争看看他脑门上的汗水,笑了,“机动小组名不虚传,人这么多都能准确拿到想要的,机动性果然强。”
鸣寒挑挑眉,“这就开始夸了?”
陈争索性抱臂,“这只是你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一梯四户,隔音好,单元楼里倒是很安静,陈争打开门,屋里没有什么令人不适的味道,但长期闭门关窗,多少有股不通风的气息。
陈争把菜放在地上,去开客厅的窗户,鸣寒很自然地打开鞋柜,想给自己找双拖鞋。陈争回头说:“还找什么,就这么进来,地板本来都得拖。”
鸣寒关上门,大摇大摆走到客厅,在电视墙边看看,在茶几边摸摸,跟个观光客似的。陈争这房子买得早,装修有些过时了,吧台还裂了一小块,鸣寒好奇地盯着那个裂缝,拍拍,“你爸爸拿锤子砸你了吗?怎么会裂?痛不痛?”
陈争看了眼,笑道:“什么都哄?那是同事弄的。”
他这屋招待过不少同事,刑侦支队下面的几个组有时完成了任务就爱跑他这儿来聚,可劲儿祸祸,那条缝就是被重案队的人弄的。不过这帮烦人的东西也不是只祸祸不收拾,每次走之前都会给他搞个大扫除,清理得一层不染。
想到这,他眼神温柔下来,让鸣寒别研究裂缝了,去看看灶具还能不能用。
天然气关了太久,走气花了点时间,鸣寒点燃火,朝客厅喊:“哥,你来帮忙洗个菜啊。”
陈争正在组装拖把,打算拖地,但鸣寒说不急着这一会儿,吃了再拖,算是饭后运动。陈争一想,有道理,便和鸣寒一同来到厨房。
煮面是最简单的事,鸣寒直接打了六个鸡蛋,和大葱一起炒了满满一锅。陈争卷着袖子洗青菜,一点不诧异。另一边的水烧开了,陈争将菜倒进去,白烟滚滚。
鸣寒开始调作料,并把炒好的鸡蛋分别倒进两个碗里,陈争烫完青菜就没活干了,站在一旁看鸣寒。鸣寒说:“我以为你会惊讶。”
陈争说:“惊讶什么?”
鸣寒直起腰背,“用了六个鸡蛋。”
陈争啧了声,“你三我三,我以前还一口气煮过四个。”
鸣寒说:“你二谁二?”
“我四。”陈争补充道:“你才二。”
鸣寒笑着将干面倒进滚水,“四个也太多了。”
陈争靠在墙上想,四个确实太多了,但结束一天繁重的工作,忘了因为什么没吃午饭,饿得不行,看见冰箱里剩下四个蛋,就全煮了。觉得煎炒不健康,还特意水煮,拌着面全吃完了。不像鸣寒,大火转小火翻炒,还加上大葱提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