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狂死后寄来的七封信(6)
大概十天前,贺平秋突然给阿姨放假了,喻晗不明原因,还以为他又要解雇别人,还帮忙说了些好话。
不过贺平秋不喜欢他说别人的好话,当时还担心会不会帮倒忙。
郑阿姨叹息道:“出这么大事,我能不来吗?晚饭我都做好了,您直接吃就行。”
这个阿姨平时话多,不过人精明,看得出贺平秋不喜欢话多的,在他面前都闭嘴不言,只跟喻晗唠嗑,还专门逮贺平秋看不见的时候。
她卫生搞得很干净,是贺平秋赶走的第十一个阿姨后唯一一个稳定了四年的。
她刚来的时候,被囚禁在卧室里的喻晗也刚获得自由。
柔软的拖鞋让站了一天的腿脚得到了放松,喻晗一眼看到了餐厅桌上热腾腾的三菜一汤,一个人吃实在有些丰盛。
地毯上的污渍已经消失了,碎玻璃都已经拾起,凌乱的家具都按部就班地归位,叫人格外地看不顺眼。
除了供桌上的遗照之外,已经看不出这个家进行过一场乱糟糟的悼念会。
按理说悼念应该去殡仪馆,但喻晗就是故意选在了家里。
贺平秋是个秩序感很重的人,不喜欢别人乱动他的东西,特定的事一定要以特定的姿势,出门前一定执着地要一个喻晗的拥抱。
以及不喜欢无关的人进入家门。
若看到这两天家里乱糟糟的样子,估计得气疯。
只能说,不愧是能让贺平秋安分四年的阿姨。
喻晗目光一滞,问:“……沙发上的信封呢?”
郑阿姨啊了声:“我看那个已经拆开了,就扔掉了。”
“扔哪了?”
喻晗自认语气不算严厉,但郑阿姨还是肉眼可见地慌了下:“和其它垃圾一起扔到地下室的大垃圾桶了……”
喻晗好像只是问问,并没有下一步行动:“您明天继续休假吧。”
郑阿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只能小心试探:“那个信封重要吗?我可以去找回来,地下室的垃圾桶明天早上物业才会清理。”
“不重要。”
“哦。”郑阿姨抓抓围裙,“那个,次卧好像锁了,我进不去……”
“次卧不用打扫。”
“哦,好。”
她的雇主好像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悲伤,不仅胃口大开地解决了桌上的三菜一汤,还很有雅致地坐在沙发上看了场电影。
洗完碗的阿姨走进昏暗的客厅,放低声音道:“喻先生,我走了。”
贺平秋从不欢迎别人留宿,阿姨自然也不是住家阿姨,贺平秋在别处给她租了房子。
光怪陆离的电影画面映射在喻晗的脸上,他出神了会儿,突然偏眸看向阿姨,把问过司机的问题又问了遍:“您知道他患癌的事吗?”
即便只用“他”指代,司机和阿姨也能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在问贺平秋。
“知道的。”阿姨说,“那天在书房打扫卫生不小心看到了,随后贺先生就给我放了假。”
“他有让你不要告诉我吗?”
“……什么?”郑阿姨没明白。
“不要告诉我他得癌症的事。”
“没有。”郑阿姨确信道,“贺先生没有这样说。”
第1章 第二封信
天气越来越冷了。
脱离贺平秋控制的第一个月,喻晗做了很多事,就像贺平秋信里想象的那样,过上了奢靡腐烂的生活。
他在家里喝酒、吃烧烤,当着贺平秋的遗照面前嗦贺平秋最讨厌的螺蛳粉,将家里弄得一团糟,乱扔的外套、散落的酒瓶、还有门口堆积成山的外卖袋。
“砰”得一声。
正在昏暗环境里看电影的喻晗偏头看向阳台,一盆多肉被风砸到地上,泥土被猛烈的雨水打得透湿,又为这个家增添了一副乱象。
喻晗盯着看了很久,耳边全是暴雨噼里啪啦的声音。
地上的那盆多肉已经七岁了,是结婚第一年贺平秋送给他的儿童节礼物。
那时候刚结婚,喻晗还没接受自己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事实,平日相处得很不自然,僵硬别扭,贺平秋干脆去剧组待了三个月,回来后刚换完鞋,就一声不吭地把卫生纸包裹的多肉塞到了喻晗手里。
多肉是纸包着的,底下的盆看起来很漂亮,应该不是网购的,很可能是贺平秋在哪个摊子上看到就买了回来。
想象着气质阴郁不愿与外人多说一句话的贺平秋站在摊贩前、询问多肉多少钱的场景,多少带点好笑。
但贺平秋不说这些,他只会冷漠生硬地说:“不想养就扔了吧。”
喻晗有时会恨贺平秋的扭捏。
他走向阳台,弯腰捡起了倒在泥土里的多肉,天气越来越冷、加上喻晗忘了把它拿回家里保暖的原因,它已经从圆滚滚的状态变得有些干瘪。
喻晗后来曾问过怎么会买盆多肉,贺平秋说因为像他。
他不知道哪里像。
也许是他们的生命都很顽强,即便经历再多的折辱与压力,也依然能厚着脸皮将就活着。
可如今它好像要冻死了。
喻晗抖落多肉身上的泥土,将它的头全部剪掉。随着剪刀的咔嚓声,它最终只剩下了一支光秃秃的桩子。
喻晗另外又找了个小盆重新扦插,不知道能不能长出新的叶片。
本想放回阳台上由它自生自灭去,可看着狂风暴雨的天气,喻晗还是带着它走进卧室,放在了床头柜上。
房间里没客厅那么乱,不过床也很久没铺了。
喻晗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会每天铺床的,除了活着的贺平秋。
堪称身残志坚。
喻晗在卧室站了会儿,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想,许久之后才弯腰牵起被子抖了抖,将其铺得整整齐齐,随后又来到客厅,捡起地上的空酒瓶,收拾餐桌上没吃完的外卖,归位乱糟糟的桌椅沙发。
做这些事花了两个小时。
天已经彻底黑了,他拎着垃圾袋来到地下室,扔进垃圾桶里。
因为暴雨,遛狗的人都只能在地下室里进行,小狗崽看到他兴奋地想扑,主人只能连连抱歉,显然是刚养不久。
“没事,我不怕狗。”
喻晗蹲下身,摸了摸毛茸茸的狗头。
他很喜欢猫狗,以前大学的时候学校有很多流浪猫,肥嘟嘟的,还会往他们宿舍里窜,喻晗都撸了遍。
路上看到别人家遛狗,只要其主人不抗拒,喻晗都会驻足玩上一会儿。
但贺平秋对猫狗过敏,结婚以后,喻晗看到猫狗也学会了克制的“爱”,最多路过的时候多看几眼。
“它才五个月,我还没教会它不要扑人,不好意思啊。”狗主人是个小姑娘,窘迫地挠挠头道。
“挺可爱的。”
如今好像也找不到当初的热爱了,他礼貌地摸了三两下,就道别离开了。
喻晗双手插进口袋走到电梯口,电梯“叮”得一声打开,他却驻足在原地没走进去。
同栋的邻居从他身边擦过进入电梯,见他一直没动疑问道:“要进吗?”
“……不了。”喻晗转身离开。
他在大衣的口袋里摸到了一把车钥匙,不是贺平秋常坐的那辆,在停车场找了很久才看到一辆白色的轿车。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关上车门又不知道来这里干什么。
他摆弄了会儿后视镜,又看了眼挡风镜前的一排石雕猫狗玩偶——是当初被囚禁重获自由后的一次逛街他随手买的。
他并没有说送给贺平秋,但在家里放了一段时间后就不见了,询问无果后也没太在意。
原来是被贺平秋藏这了。
贺平秋的掌控欲和占有欲非常疯狂,也十分善妒,特别在婚后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否则也不至于发疯用锁链把他锁在家里。
他不能接受喻晗眼里有别的事物,动物不行,人更不行。
所以喻晗喜欢猫狗,贺平秋就用自己过敏逼他远离,从前关系好的朋友也都渐行渐远了,更没有出现新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