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狂死后寄来的七封信(21)
“好了吧?”喻晗松手,“我去上个厕所。”
“去去去。”
喻晗快速进入卫生间,门一关就开始呕。
他全力克制着呕吐的声音,并不想被父母听见,可刚刚那盆鸡血还是喷洒在了他的记忆里,在浴缸里、在地砖上。
“呕!”
呕吐物的酸味在喉间翻滚,喻晗抵着绞痛的胃,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爬起来。
今天吃早餐了啊。
怎么还痛呢。
喻晗漱了口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的鼻子耳垂都很红,但唇色苍白,难怪母亲总用担心的眼神看他。
喻晗抚上嘴唇,试图揉出些血色来。
嘴唇的温度很凉,但吐出的气是暖的,下巴的青茬有点冒头了,摸着有点刺挠。
他的动作一点点地缓下来。
贺平秋喜欢接吻。
刚结婚的时候,喻晗对两个男人的接吻表现得有点抗拒,比上|床还抗拒。
但喻晗越抗拒,贺平秋就越硬来。
除了口这件事贺平秋没强迫过,基本其他混账事都干了个遍,什么奇怪的姿势,家里的什么地点都开发过。
而贺平秋接吻基本没温柔过,生气的时候就会很暴力,不生气也不温和,有很强的侵占性。
特别是失去右腿的第一年,喻晗只要注意力稍有转移,贺平秋就会找存在感,重则不分场合的上|床、轻则暴力接吻。
喻晗一开始是真不习惯,有次被惹急眼直接啃了回去,贺平秋直接懵了。
“懵”这个词用来习惯贺平秋确实不太合适,有点太可爱了,贺平秋大多数时候都不可爱。
不过当时他确实愣在原地由着喻晗啃,身体僵得不像话。
大概是没想到喻晗会回应自己。
虽然在喻晗这里不叫“回应”,只是报复。
——就你长了张嘴会啃人是吧。
再后来喻晗就习惯了,既然已经结婚了,何必又当又立,报恩么,情绪价值得给满些。
他不断地说服自己,开始时不时地回应贺平秋,偶尔做|爱的时候会主动去夹贺平秋的腰、或十指相扣。
有时候贺平秋回家,他在打游戏或者看视频,还会主动招手把人捞过来,送去一个吻。
甚至吵架的时候,他都能做到突然啃过去一口,然后不理僵住的贺平秋自己暗爽。
喻晗本以为这些褪了色的记忆随着时间的再度流逝而消散,可它们反而像被时间再度上了色,变得更加鲜活明了。
原来他情绪价值给的不够啊。
原来他做的并不好啊。
不然贺平秋生病后的第一反应怎么会是自杀呢。
唇色终于红润了些。
喻晗突然拎起衣领,低头埋进去深吸了口。
“晗晗?”
“来了。”过了两秒喻晗才开门。
“家里有地暖怎么还穿着大衣?你脱了我给你挂门口去。”
“妈,我自己来。”
“行。”
喻晗将大衣挂到门口,轻拍了拍。
喻见生在厨房里喊:“来端菜!”
年夜饭开始了。
在老家吃年夜饭前要放鞭炮的,城市里显然没这条件,也不安全。
不过城市里有漂亮的烟花,也很不错,但贺平秋应该看腻了,本可以带他去体验一下乡下的热闹与嘈杂。
喻晗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谭芬拉着他坐下:“笑什么?”
喻晗摇摇头。
从前他一直想着,不要做他爸那样喜欢马后炮的父亲,口头禅就是“比如我本来想带你去哪、本来想给你买啥,但看你这样子还是算了”。
如今喻晗虽没孩子,却继承他爸把这套用在了死去的贺平秋身上。
你要是没死,我们本可以有很多个新年,有很多个可能。
“来,碰一个。”
喻晗回神,举起酒杯跟喻见生碰了碰,还轻轻对着门口的大衣架子举了举。
如果贺平秋没死,母亲打来这个电话,他该怎么劝说贺平秋一起回来呢?他大概会用尽一切办法,死磨硬耗也好,牺牲色相也好。
如果贺平秋能坐在这里,会是什么表现?
大抵是僵硬且无措的,是不讨父亲喜欢的。
但心软的母亲不会有偏见,会随着时间爱屋及乌,感受到长辈态度的柔软,也许贺平秋的偏执会慢慢转变。
“来,尝尝你爸的手艺。”
喻晗看着碗里的小山无奈道:“妈,您歇歇,我又不是客人,自己来就行。”
喻见生:“他长手了。”
谭芬:“好好好,你自己夹。”
正常来说,年三十的晚上,总是要回首过去、展望未来的。
但在这座小城市某小区的二十栋901号餐桌上只有回首过去的话题,有的人不敢提未来,有的人不知道未来在何方。
没人提贺平秋。
好像都把他忘了一样。
谭芬不能喝酒,只能父子俩对对碰。
喻平生一喝酒就上头,不过脾气早就没了前学年那么强的攻击性,显得有些絮叨:“我儿子脾气好多了啊,一天没跟我对呛了。”
谭芬嗔怒道:“你受虐狂啊?”
喻平生跟喻晗碰了一下:“他随我,对喜欢的人就百般耐心好脾气,对看不顺眼的人一点委屈受不得,有火当场就要发。”
那喻晗大概也随了喻见生的受虐倾向。
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时刻,喻晗竟然想念起了贺平秋最后留在自己肩上的咬痕,只是三个月过去,什么都散了。
白酒下肚,舌头和嗓子都是火辣辣的。
没结婚前喻晗酒量不错,但现在确实退步了,才几两下肚头就开始晕。
谭芬拿这两人没办法:“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喻平生揽过儿子肩膀:“谁红?谁红点?他猴子屁股,我可不是!”
喻晗皱着眉,撑着脸:“你喝多了,说话都大舌头。”
喻平生:“你放屁,你都没醉我怎么可能醉?就你那两毛钱的酒量,你老子我一个喝你十个……”
他手臂一软,直接砸在了桌子上,碗筷都震了震。
喻晗余光一扫,感觉自己也醉了。
不然怎么会看见窗外夜色浓稠,一道黑影逆着璀璨的烟花站在阳台上,看不分明表情。
烟花炸响,夜空亮了几度,喻晗一瞬间看见了对方的脸。
是贺平秋啊。
也该是他。
谭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什么呢?”
喻晗托着脸:“烟花好看。”
谭芬:“你在城里年年看还不腻啊?”
喻晗摇摇头。
是啊,怎么就不腻呢。
有一段时间他自以为贺平秋对自己只是执念,不见得有多深的爱恨。也许得到后过段时间就会失去兴趣,结果一晃就是七年。
贺平秋一点没腻,因占有不得带来的痛苦反而愈演愈烈。
晚饭一过,谭芬打开电视准备春晚:“碗放那就行,等会儿我和你爸洗。”
“装个洗碗机吧。”
“多花钱啊,哪有手洗干净。”谭芬随口道,“而且给人家的房子装什么洗碗机?”
“自己的房子。”
随着窗外烟花“砰”得一声,谭芬没听清:“你说什么?”
喻晗摇摇头,他撑起身体,慢腾腾地打开阳台,走了出去:“我去抽根烟。”
“这孩子以前也不抽烟啊……”
“抽烟正常,工作了领导递烟他还能不接着?”
喻晗不知道父母在聊什么,不过他确实还不会抽烟。
这包烟是贺平秋的,以前没什么灵感的时候,贺平秋会去阳台来一根,知道他不喜欢烟味,每次抽完还会刷牙。
只有吵架时贺平秋才会带着烟味撕咬他的嘴唇,喻晗会不客气地一巴掌呼他脑袋上。
贺平秋走后,喻晗偶尔会来一根,在自己都没注意的时候。
不出意外的,烟味刚过嗓子他就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越咳越停不下来,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才能止住。